林氏何曾被人这样顶撞逼迫过,尤其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亲自来接林清婉回去,却并被说自己想她消失!
“究竟是谁在逼谁!”林氏脸色涨红,那双平日总是庄重清丽的眸子满是愠色,“我若想你死,当年就不会忍痛让程敏带你走!”
林氏少见的不顾仪态,“当时我心想就算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也不能让你还没看这世界一眼就随我而去。”
“我···”
林氏潸然泪下,身子摇摇晃晃站不稳。
“夫人!”容妈瞬间泪如泉涌,半个身子撑着林氏。
“清婉小姐,夫人刚回来那几年天天做噩梦,梦里一直唤你的名字。”
“夫人觉得自己不该活着回来,她病重起热的时候还说宁愿和你一起死,也受不了骨肉分离。”
夫人十月怀胎生的,怎么会不想疼爱。
可事情一件推着一件就这么一步步到了今天。
林氏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她觉得事隔多年,自己不再因此不堪一击,可现在才知解不开的结不会变淡,它只是被刻意尘封掩埋,并不会消逝。
林清婉瞬间失了神,心脏也漏跳一拍,单手撑着桌子才站稳。
她避开林氏悲痛难捱的表情,心脏一阵抽搐。
她听到了什么?母亲因为她们的分离很难过,她、也很想爱自己。
这是她十五年来最大的期盼,也是足够让她抵御慢性剧毒活下来的期待,本以为得到了会很高兴。
可事实是,她觉得心里更疼。
容妈擦了擦眼泪,颤声道,“小姐,您这么说夫人跟直接把刀子扎进她心里没有区别。”
林清婉张了张嘴,答不上话。
“小姐,您跟夫人回家吧。”容妈哀求道,“夫人对您虽然严厉,可您出事受伤,夫人比谁都更难过担心。”
容妈没办法再说下去,林氏出身高贵,又是丞相夫人,被相爷疼着,从未与人低过头。江燕婉会揣摩夫人心思,顺着夫人的想法说话做事,而少爷虽是暴脾气却能听夫人劝说,他们都依偎在母亲身边听话的孩子。
夫人希望林清婉也是这样,可她的性子随了夫人的倔强,两人谁都不肯先退步。
林清婉捏了捏拳,压下心头复杂的汹涌,凝视着母亲,“我只问一个,您知道敬王有拿人放血浇花的怪癖吗?”
放血?浇花?
林氏愕然心惊,终于肯直视她胳膊上染血的绷带,“你、说什么?你不是因为不肯顺从敬王才受苦的吗?”
林氏看向江振麟,因为儿子是这么跟她说的。
江振麟心虚回避母亲的眼神,旋即又怪林清婉,“王爷是什么身份,怎会有那种怪癖。你与我们怎么折腾都罢,不要污蔑王爷!”
江振麟是好意,敬王是皇帝和宁贵妃的掌中宝,这种事当然压着不能透露,林清婉死里逃生,往后必须更加小心,她却非要找死!
江振麟是真的生气害怕,脸色异常冰冷。
林清婉没想到母亲并不知此事,惊讶的同时又叹她被保护得真好。
可转念一想,江肃心思那样深沉,万事都以自身利益为先,为给自己留后路不惜把亲生女儿送到恶魔手中。
他哪里是真的疼爱妻子。
若母亲知道枕边人的真面目这么可怕,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林清婉慢慢卷起袖子,一点点解开除了匕首伤之外的绷带,都是被藤鞭上薄刀刃翻起的口子。
林氏看得心惊肉跳,“怎么会···”
“阿麟不是说只受了点轻伤吗?”
林清婉不紧不慢道,“仅仅是手下人侵占民田闹出人命,怎么会弄得王爷在宫里被关了两天。”
“真正的原因是花圃旁边挖出来很多具白骨。”
“都是从前被带去花圃的人,而我是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
“所有进去花圃的人都会被喂下剧毒,再放血浇花,直到血流干净。”
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惊胆战,林氏手脚发冷,想斥责她胡言乱语,眼睛却被那一道道狰狞醒目的伤口绑架,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清婉满心疲累,“是我不听劝告一味接近敬王,落得这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我不跟母亲求疼爱,往后也请母亲不要再用恩情绑架我。”
她睨了江燕婉一眼,林氏目光一动。
相爷和她说让林清婉拖着敬王,等时机成熟就让燕婉接近太子爷,当时她是同意的。虽不知道敬王这样凶残,但也是默认放弃了林清婉。
她如今在花圃伤成这样,确实可以说是替江燕婉挡了灾。
想到此,林氏一脸紧张看向江燕婉,她要找宁贵妃退婚!无论清婉还是燕婉,都不能去送死!
江燕婉虽然事先听到一点风声,现在也被林清婉的伤口镇住了。她对敬王的喜欢是从小被灌输应该去喜欢,凌驾于感情之上的是王妃的地位和权利。
然而看着这一道道可怖的伤痕,她心底窜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她感激王爷的疏远。否则受伤的就可能是她!
她也害怕。
林氏道,“我这就进宫跟贵妃娘娘退婚。”
江燕婉震撼之下满是动容,虽舍不得敬王,可她不想死!
林氏这反映又一次捅了林清婉的心,母亲对自己和对江燕婉真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她想对自己好和想对江燕婉更好,一点儿都不冲突。只要和江燕婉有关,被牺牲的永远是她。
当年那份恩情她没选择,被迫还恩这十五年,她也没选择。
林清婉心里好疲惫啊。
话音刚落,阮听淮醉醺醺冲进了院子。
阮听淮见到相府的人清醒不少,立刻冷脸,“你们有什么脸面来找清婉!你们认了她又不好好对她,还不肯放她走。”
“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娘!”
阮听淮借着酒劲,胆子也大。
江振麟第一个挡在他身前,“你还敢来!”
“上次你弄伤阿姐的仇和哄骗林清婉的怨,今日一并算了吧。”江振麟本就看他不顺眼,他还敢这样跟母亲说话。
简直找死!
林清婉喝道,“江振麟,你不要动他!”
阮听淮顺着声音看过去,眼睛红得厉害,“清婉,跟我走。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这样的家人,你别要了。”
“以后我对你好。”
他满眼的深情,看得林清婉心里难受,也让林氏和江振麟恼火。
“给老子闭嘴!”江振麟举着拳头,到底是没动手,但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够吓人了。
江燕婉提着裙子下了台阶,“他对清婉是真心的,你别再让清婉难过。”
“他的真心值几个钱!”
江振麟恨不得打死他,先是童笛,又是阮听淮,第一个他不能打,这个还不是想打就打。
“林清婉再不济也是相府的小姐,你算个什么东西,当众说这些不知廉耻的话就是找死!”
他说罢,拳头就往下落,阮听淮醉的厉害,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阿麟!”江燕婉拦不住,还被甩到一边。
她还指望着阮听淮把林清婉带走呢!
林清婉要阻拦,未曾想竟被林氏拦下。
林氏没看她,似乎也把今日的憋屈都撒在不值一提的阮听淮身上,冷冰冰道,“单凭他前两日敢对燕婉动手就该打死。”
林清婉急道,“他不是···”
她瞳孔一紧,江振麟落在的拳头被童笛挡下。
“你放手!”江振麟没能打到阮听淮,脾气更暴躁,“跟你有什么关系。”
童笛面无表情,“江少别在太子爷的院里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