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尘云不可置信地夺过血检报告,看着上面的A型血印字,下意识问了句:
“这咋回事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我他妈也纳闷啊!”张竹转头看向还昏迷在病床上的张璐怡,心中疑窦丛生。
此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说话完全没好气。
顾尘云嘴角抽了几下,俯下身子硬着头皮说出了那句他憋了半晌的话:
“不能这璐怡……不是你爸妈亲生的吧?”
一听这话,张竹顿时瞪大双眼想要反驳。
可同为o型血的张竹父母,又怎么会生出A型血的张璐怡?
想到这里,张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目光凝滞地盯着天花板。
见他一时间似乎无法接受,顾尘云拿着血检报告向病房门口挪了几步,叮嘱道:
“可能是检查出错了,你别着急我去给你问问去,怎么可能不一样对吧?”
说完顾尘云便急匆匆地跑出了病房……
他来到医生办公室,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径直把血检报告拍在办公桌上,声音急促:
“大夫你看咱机器是不是出错了?我兄弟昨天晚上给他妹妹换肾,我兄弟是o型血,他妹妹怎么能是A型血呢?”
医生诧异地瞥了眼顾尘云,拿过血检报告定睛一看。
随后放回办公桌上,盯着电脑屏幕支吾:“那……还不明显吗?不是亲的的呗……”
听到这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顾尘云猛地攥紧拳头,作势要往医生脸上砸。
“你妈……”
可还没等砸下去,顾尘云便意识到他的举动太过冲动,深吸一口气后把胳膊放了下去。
而医生这时正缩紧脖子,眼神惊恐地看着顾尘云。
口罩之上的半张脸带着几分冤枉。
顾尘云翻了个白眼,迅速抓起桌上的血检报告,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医生忽然喊道:“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让他俩做个亲子鉴定。”
顾尘云的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随口应了声:“知道了。”
回到病房时,眼前的一幕像是给顾尘云施了定身法一样,让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只见张竹正平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一只手扯着张璐怡细嫩的手,喃喃自语:
“不管到啥时候,我给你当哥,你还是我妹妹,肾都换给你了,我不后悔。”
过了一会儿,张竹似乎察觉到了顾尘云的存在,向门口投去一瞥。
顾尘云身子一抖,双手握紧血检报告,小心翼翼地迈进病房,低声说道:
“要不咱还是做个亲子鉴定确定一下吧,可能这里面有些你不知道的东西呢。”
岂料张竹却长叹一声,缓缓坐直垂着头道:“不用做了,刚才我给我二叔打了个电话,她……真不是……”
“啊?这……你就认了?”顾尘云大惑不解地坐回病床前的椅子上,没想到张竹会这么快接受现实。
张竹耷拉着脑袋,轻声讲述起了张璐怡的来历。
顾尘云则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我二叔刚才告诉我,我妹妹是我妈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捡到的,刚捡到就已经快不行了,那时候我们还在穷山沟里住着,我才两岁,不记事。”
“我妈不忍心看她死,把她捡回家救活了,我爸死活不同意养,是我妈把我姥姥给她的传家宝拿去给我爸赌钱,我爸这才答应……”
张竹仰天呼了一声叹息,“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告诉我,我一直把她当我亲妹妹。”
闻听此言,顾尘云貌似理解出了另一层意思,身体前倾皱了皱眉问:
“怎么?你现在不想……断绝关系啦?”
“那我他妈还是人吗?”张竹转头瞪了他一眼。
随后又温和地看向张璐怡,“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在一起生活十六年了,她就是我妹妹,我也就这么一个妹妹。”
顾尘云搔了搔下巴,双眸上瞟思索了片刻,问向张竹:
“要不咱帮璐怡找找她亲生父母?”
张竹冷声一笑,摇了摇头道:
“这都多少年了?要找我妈早帮她找了,再说现在你让我把她送走,我舍得吗?”
“也是。”顾尘云听后点了点头,觉得张竹说得在理。
就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病房里的沉寂。
顾尘云拿出手机一看,是文华打来的,想都没想便接了起来。
谁知文华接下来的一段话,让他“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脑子里如同炸了一道响雷似的。
只听电话那头的文华喘着粗气告知:“出事了哥,李狂……李狂要跑出去了,我们拦不住啊!”
“别急,告诉手下人尽可能拦着点,我这就回去!”顾尘云说完立刻挂断电话,语速飞快地扔下一句:
“我那边出了点事,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办完我马上回来!”
紧接着转身跑出了病房……
等张竹反应过来时,只听见门外“啪啦啪啦”的脚步声……
……
而文华等人这边的情况完全不乐观。
文华微微弯腰,对着一个破旧且漆黑的小屋摆动着双手,缓缓后退,“你冷静点兄弟,我小文啊,平时送饭啥的都是我,你忘啦?”
周围还有一群小弟端着AK,瞄准了小屋黑黢黢的门口。
不多时,屋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那声音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李狂大刀上九枚铁环相互碰撞发出的。
李狂手腕上的铁链缠绕着刀柄,拎着九环大刀步履蹒跚地迈出了屋门。
猩红的双眼在人群中一扫而过,像是要杀光眼前的每一个人一般。
一名小弟顶着满头冷汗,对着李狂扬了扬枪口,训斥道:“你回去,回去!”
怎料李狂却如野兽般咆哮一声,扬起手中的九环大刀,踉跄着步伐冲向那名小弟,一刀砍了下去。
好在那名小弟反应迅速,及时躲过李狂的攻击,叫他砍了个空。
明明小弟们人手端着一把AK,却没有一人敢真正对李狂开枪。
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狂提着九环大刀,在人群的包围下怒吼、发疯。
文华见此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急得浑身发抖,“这怎么还没来呀?”
这时武诺从一名小弟手中抢过一把AK,呆呆愣愣地骂了句:
“妈的我一梭子扫死他!”
文华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武诺扣扳机的前一瞬一脚踹倒了他。
武诺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文华。
“他跟云哥什么关系你他妈不知道啊?还一梭子扫死他?你死他都不能死!”文华指着武诺的鼻子厉声呵斥。
说罢他又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慢慢挪向武诺,“快躲哥身后,哥保护你。”
就在众人和李狂僵持不下之际,顾尘云开着车赶了过来。
他打开车门下车望了望发疯的李狂,跑到文华身边问了句:“他怎么跑出来的?”
文华摇了摇头,“我给他送饭的时候就发现笼子上的锁松了,这时候他正好犯病冲出来了,差点砍死我。”
说话间,李狂还在左一下右一下地挥舞着九环大刀。
虽然还没有伤到人,可如果一味地放纵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见李狂这般,顾尘云眼里充斥着心疼和决然。
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抽出装有镇定剂的针管,紧紧攥在掌心之中,在众人不经意间冲向了李狂。
“云哥!”文华条件反射地大吼一声。
可顾尘云却已经跑出了好远,并且逐渐拉近了与李狂的距离。
李狂貌似听到了文华的吼声,和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猛地转过身去。
顾尘云被李狂的动作吓得汗毛直立,双脚一顿停在了李狂的不远处。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顾尘云的行为感到疑惑,却又在心里为他暗暗祈祷。
顾尘云咽了咽唾沫,见李狂并没有直接向他动手,心里自然明白他并没有完全发病。
而后他故意把镇定剂藏在身后,生怕李狂看到会再也无法控制。
“李狂,我……”顾尘云拍了拍胸脯,“顾尘云认不认识啦?”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一般,李狂听了慢慢放下了持刀的手,嘴里不断发出低吼,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委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尘云的话越说越多,李狂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顾尘云欣慰地笑了笑,安抚着众人:“没事了,好了,都把家伙放下吧。”
小弟们和身边最近的人相互对视几眼,放下了手中的AK。
一旁的文华和武诺也跟着松了口气。
顾尘云一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地走向李狂,想要趁他不注意时扎他一针。
谁曾想他刚走到和李狂不过一米的距离,李狂猛然发出一声嘶吼,举起九环大刀对着顾尘云砍了下去。
周围的小弟们见此脸上“唰”地白了一片,纷纷端起AK对准李狂,却是为时已晚。
刀尖已然触碰到了顾尘云的胸膛。
好在顾尘云躲得及时,侧身闪到李狂身后,脚下一滑倒了下去。
这才捡回一条命……
眼见李狂已经对顾尘云动手,众人立马默契地觉得没有再留他下去的必要,开始为手中的AK上膛,准备射杀李狂。
却听到倒在地上的顾尘云大喊一声:“都停!”
众人的动作接连停下,向顾尘云投去了怔愣的目光。
下一秒,李狂遍布着血丝的双眼不再疯狂,身体晃悠几下之后,倒在了顾尘云身旁。
顾尘云扯破衣领,露出了胸口殷红的伤口。
好在他躲闪及时,伤口并不算深。
在检查了一番之后,顾尘云转头看向李狂肩膀上的针管。
原来在顾尘云刚才躲闪之际,趁机把针管扎进了李狂的肩膀,并速度极快地注射了镇定剂。
众人见李狂倒地半天才回过神来,跑到顾尘云身旁查看他的情况。
在文华和武诺的搀扶下,顾尘云站起身子,垂头盯着胸前的伤口。
“先带我去处理一下吧。”顾尘云有气无力地说完,转头看向李狂,“把他带到二号笼里锁起来,盯紧点别让他再跑了。”
话落,小弟们合力抬起昏死过去的李狂,前往了顾尘云口中的二号笼。
文华和武诺也扶着顾尘云去处理伤口。
只留下两名小弟,拎着AK无所事事地呆在原地。
那两名小弟东瞧一眼,西望两下。
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才走到破旧小屋前面,靠墙坐下。
小弟甲用胳膊肘碰了碰小弟乙,小声问道:
“哎我就不明白,那李狂都要杀头儿了,头儿还要留着他,他俩到底啥关系啊?”
小弟乙用余光扫了小弟甲一眼,往他身边凑了凑,用一只手挡在嘴边,低声回答:
“咱头儿回到咱那儿,继承了咱老大哥的遗产以后,不是在医院待了挺长一段时间吗?我也是听说的……”
据小弟乙所说,李狂的父亲是在一个偏僻地区开武馆的,生意惨淡。
李狂从小习武,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父亲,把武馆发扬光大,四十多岁都没娶媳妇。
可是李狂的父亲却在几个月前,无意间得罪了当地一个大哥,被砍了四肢抛尸在井里。
李狂看到父亲的尸体被捞上来后,抱着父亲的尸体哭晕在井边,醒来以后便神志不清,还杀了自己的母亲。
邻居们报警后把李狂送到了精神病院。
没曾想这家医院是家黑心医院,不仅把李狂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还对他实施了非人的折磨,使李狂的病症更加严重。
而顾尘云恰好因为精神和心理疾病,来到这家医院接受治疗,又在一次偶然里发现了李狂。
在得知了那家医院的劣行后,顾尘云毅然决然地救出了李狂。
李狂自此开始效忠于顾尘云。
只是顾尘云清楚他的危险性,虽然让他跟着自己办事,却鲜少真正让他出手。
“后来咱头儿一气之下,带着我们就去把那家医院炸平了,当时你不是没去吗?”小弟乙扬了扬眉毛。
小弟甲听完神色复杂了起来,扭过头去没再说话……
……
顾尘云处理完伤口,带着文华和武诺来到二号笼。
走到门前时,顾尘云却忽地停下,转身在眼前竖起一根食指,交待他们两个:
“你们两个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文华和武诺对视了一眼,表情很是不放心。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顾尘云已经独自迈了进去,并锁上了生锈的铁门。
他身处的依旧是一个破旧小屋,和李狂上一个待的大差不差。
只是屋里多了一个撑满整个屋子的牢笼,牢笼里锁的正是李狂。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一束随时可能消失的阳光,从房顶的一个破洞里斜射进来。
而李狂此时正瑟缩在那束阳光下面,背对着顾尘云。
手腕上的铁链牢牢固定在掉渣的墙上,随着李狂手臂的活动“哗哗”直响。
顾尘云深吸一口气,向着李狂迈出了第一步,轻轻喊了一声:“李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