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三年里,闻寒洲没有一刻是高兴的,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永远无法脱身的噩梦,梦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爱人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身边,从此,他迎来了永远不会升起太阳的暗夜,陷入困境,陷入迷茫。
哪怕是十八岁那年,他的祖母去世,闻寒洲也没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他迅速地调整好状态,让祖母永远留在了自己心里,将至亲去世的悲哀和伤痛作为动力,可这一次,他发现他无法这样做,因为他无法割舍,无法离开时骨,也接受不了时骨的离开。
在这三年里,他不止一次去求过闻灼庭,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希望他告诉自己,告诉自己时骨的下落,可闻灼庭从不会因此而心软,他依然固执己见,让闻寒洲结婚,并且告诉他,只要他肯与他人联姻,他就会把时骨的下落告诉他,让他去寻找时骨。
闻灼庭逼迫他,闻邵远也骂他是个脑子不清醒的混账东西,甚至到最后,连闻景都劝他放下,让他早点走出来,重新开始,可他爱了时骨那么长时间,在他家中的每一处,都有他与时骨相爱的痕迹,他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
他永远都重新开始不了,那是他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久才养好的人,他带着时骨去瑞士,在马特洪峰下和他告白,帮时骨解决他的家庭问题,给他买那么多好吃的小蛋糕,他在厦门的时候就在想,回到法国以后,他就要去带着时骨结婚,他要成为时骨的合法伴侣,用结婚证和法律认可的方式,把时骨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在时骨走了以后,他什么都不顾了,他可以什么也不要,他的财富,他的工作,他的名誉,却唯独不能不要时骨。
当他从Leon那里得知时骨的消息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想到离开巴黎,重新开始,他要去有时骨在的地方,把他找回来。
重新开始,对其他人来讲,或许需要很大的勇气,需要很多的精力,可闻寒洲不在乎那些,他在短短一个月内打理好了巴黎这边的事,又在洛杉矶提前打点好了关系,每一天,他都在盼着日子,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让他快点见到时骨。
终于,他迎来了这一天,他带着时骨的猫,拿上自己的东西,不顾家人的阻拦,不顾闻邵远和克洛伊对他恨铁不成钢的谩骂,也不顾闻景的挽留,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
从巴黎到洛杉矶,十二个小时的飞机,闻寒洲一路都是醒着的,他在飞机上看着月升日落,看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从空中升起,迎来了漆黑夜幕的降临。
飞机上的月夜来临,闻寒洲的太阳却即将升起。
他要结束那段痛苦的日子,再次将时骨拥入怀中,再次让时骨回到他的身边,告诉自己,他还深爱着他。
自己内心的想法得到了印证,时骨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居然不困了,在闻寒洲怀里睁着眼睛,换了个姿势,“闻教授,我其实有点好奇,你在巴黎准备到洛杉矶定居的那一个月里,有没有查过我的踪迹,或者说,和梅丽打听过我的一举一动?”
梅丽在这里做了好几年心理医生,突然被调到旧金山去,院方对此也没有给出任何理由,而时骨在梅丽被调离后本不应该放假,却还是得到了为期将近半个月的假期,而且工资还照开不误,按理来说,他只是一个才刚刚入职一年的医生助理,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才对。
那时候的时骨觉得不对,却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多想,甚至到最后梅丽对自己的态度都变好了不少,时骨只把那当作他的上级被调走前对他最后的温柔,至于医院给他放的假,他也欣然接受,并在第二天买了去瑞士的机票,独自一人去了那里。
现在想想,哪有什么魔鬼上司突然的温柔,哪有什么善解人意给他放的假,这一切的一切,背后都只有他的闻教授,只有他一个人。
“有。”
闻寒洲的声音有点哑,在黑暗中传到时骨的耳朵里,“我会问梅丽你的工作情况,你的状态,让她多关照你一些,所以我知道你经常加班,经常中午不吃饭,甚至连午休都不肯,宁愿自己去大厅里坐着发呆。”
梅丽是他在斯坦福读硕时的同班同学,他们曾经在一个小组,关系不咸不淡,毕业以后偶尔会联系,但交流的都是有关于心理学专业方面的问题,当闻寒洲知道时骨在梅丽手下工作时,他几乎每天都要向梅丽询问他的情况,而这位向来雷厉风行,只想一心搞事业,对感情极为迟钝的德国女士终于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于是挑了个好日子,看着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盯着窗外风景发呆的漂亮青年,问了闻寒洲和时骨的关系。
闻寒洲告诉她,时骨是他的爱人,他要去洛杉矶找他,他要和时骨结婚。
梅丽极少表情崩盘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时骨,很难想象,像闻寒洲那样冷淡骄矜的天之骄子,居然会对一个比自己小十一岁,那样漂亮,看上去又那样叛逆的男孩儿死心塌地。
“我还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去了瑞士旅行。”
“是啊。”时骨窝在他怀里,轻轻地笑了出来,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开玩笑:“要不是我自己去了一次,根本就不知道那边的物价有多贵,玩了四天,花了一万多人民币。”
虽然这笔钱在闻寒洲眼里是掉在地上都懒得捡的那种,但对于时骨来说,也确实不算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来的,更何况他现在自己工作,自己赚钱,没有了别人的供养,自然知道挣钱有多不容易,因此,每花出去一笔钱,就会小小的心痛一下,更别提是一次性花出去这么多,连心都在滴血。
闻寒洲顿了顿:“我没想到你会去那里,时骨,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说你想夏天去一次瑞士,夏天的风景会比冬天更美,我那时候说,我会陪你一起去。”
但是时骨最后一个人去了,闻寒洲的心很痛,曾经他们之间的约定,他本应该去履行,可最后,他却没能履行他的诺言。
“闻教授,我去瑞士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想去一次夏天的瑞士,最后我确实是去了,不过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你没有陪在我的身边。”
夏天的瑞士风景的确很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在阳光下,阿尔卑斯山脉之间翠绿色的湖水,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再次回想起和闻寒洲的初遇,站在那如同油画般绚丽的景色当中,红了眼睛。
后来他再次回到了苏黎世和采尔马特,看着漫山遍野生机盎然的绿色和远处巍峨耸立的马特洪峰,站在三年前,闻寒洲心无旁骛地与他相拥,对他说我爱你的那个地方,再次俯瞰采尔马特小镇,让自己沦陷在曾经的记忆里。
“我其实没有办法说出我不委屈这种话,因为我的确是很想你,特别是在瑞士旅行的那几天。”
时骨把头埋在闻寒洲的怀里,声音有点闷:“所以,你以后要和我去很多地方,我不想再自己一个人了,我想要你陪我。”
“以后不会了。”闻寒洲收紧手臂,“我会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无论是哪里,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