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夙嘴角的笑容凝固，他低下头，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林苑坐到他的床边，离他更近了一些。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其他。
“沈夙，你知道吗？以前何馨欣很喜欢拉着我看偶像剧，我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很多误会其实都是因为没有及时开口解释导致的。”
“何馨欣说这是浪漫爱情的必经考验，可我觉得，既然能说清为什么不早说，非要受这无端的折磨。”
“沈夙，你说我们俩谁是对的呢？”
林苑的语气很温柔，甚至带着笑意，听起来就像是简简单单的在讨论生活中的趣事。
可沈夙知道，她其实是在问自己——能不能和她坦白。
散落的头发，让沈夙的眉眼沉在阴影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地问林苑。
“如果说了，她就会相信他吗？”
沈夙就着林苑的问题问她，但真实的意图显而易见。
“会的。”
“至少我会相信他。”
“一句话经由十个人通传，往往面目全非，而对于最初说话的那个人，我有我自己的评判方式。”
“人云亦云的不算，我只想听你说。”
沈夙的手指蜷缩起来。
他无法拒绝这样的林苑，也不能拒绝这样的林苑。
她尊重自己，也等待自己。
就像她说得那样，她从不为人所左右。
沈夙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嘴角微动，似乎是想牵起一个轻松的笑，可最终失败了。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她，用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语气叙述事实。
然后......等待她的审判。
“我经过许嘉言的时候，被绊了一下。”
沈夙的声线很稳，可眼睛却紧紧黏在林苑身上。
他在观察林苑的反应，不放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
其实他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在说完之后立即转过头。
这样，无论是质疑的、厌恶的，他都不会看到。
可他偏偏不。
就像每一个他探寻林苑心意的瞬间一样。
越是害怕，他越要直视，如同自虐。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在等待。
等待林苑朝他伸出的手。
从五年前开始，他就已经站在了深渊的边沿，是林苑闯入了他的世界，给了他另一个选择。
而沈夙，要时时刻刻地去确认。
对方伸出的手，何时会收回。
很矛盾的想法，他既想让对方松手，又想让对方不要松手。
林苑，是他和外界联系的唯一出口。
被放弃，就意味着他将重回黑暗的怀抱。
既渴望又害怕。
“他为什么要绊你？这人有病吧！”
没有犹豫的回答，让沈夙不自觉翘起了嘴角。
林苑再一次选择了他。
可沈夙的心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放松。
胸口仿佛聚着一团黑气，随时准备将他吞噬，连林苑都不能幸免。
不，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苑无法得知沈夙心中所想，只听他淡淡地说。
“不知道，他一向不怎么喜欢我。”
“也有可能......”
沈夙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林苑。
“你还记得蓝梦秋吗？”
林苑一怔，倒是比沈夙还要局促起来。
“我以为你不想提这件事。”
沈夙摇了摇头，“没有。”
“我只是觉得，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有反复提及的必要。”
“那......”
林苑抿了抿唇，到底是忍不住开了个头。
沈夙猜中了林苑想问什么，直接道：“没有。”
“她没有推我。”
“我没有说谎，只不过......隐瞒了一部分事情。”
林苑眼神一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像她之前想的那般，如果蓝梦秋真的什么都没做，她不会有那个处分，也不会在处分之后这么安静。
当年她一定做了什么。
只不过这件事情，沈夙和学校都替她隐瞒了。
沈夙说完这句话，突然停顿下来。
林苑发现，他的眉头蹙了起来，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甚至时不时偷瞄林苑一眼，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这样一来，林苑便越发好奇。
“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吗？”
沈夙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认命般开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你也知道，她、她平时对我有些关注，那天，她应该是，在等我，我没有看见，然后......”
沈夙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发现林苑的神色随着他的讲述越来越差了。
他不确定是不是还要接着讲下去。
他知道林苑一定是想知道的，可是后面的事情......他不敢说......
林苑的心情变得极差。
她能看出来，沈夙在努力将事情的发展叙述得正常一点，可他这番异于平时的说话方式已经暴露了很多。
蓝梦秋纠缠沈夙不是一天两天，如果沈夙是明星的话，她绝对够得上私生饭的程度，绝不是沈夙一个轻飘飘的关注能形容的。
林苑已经能猜出当日的场景，但她不想打断沈夙。
这场意外中，最关键的那个点还没有讲到。
“然后呢？”
林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
沈夙估计也猜到了林苑的想法，可能也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倒也不像刚才那般磕绊了。
“她突然蹿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就往旁边躲了一下。”
“原本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讲两句就离开，但是那一次她讲的特别......多。”
多这个字被沈夙咬了重音，可以想见这些话并不仅仅是多而已，恐怕都有骚扰了。
林苑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她平日里常被人戏称见义勇为，怎么就从来没想过救沈夙于水火之间呢。
其实，她隐隐知道自己不敢这么做的原因。
说到底，不过是她不敢暴露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她不想像诸如蓝梦秋之类，承受被拒绝的难堪。
这样说来，其实前世的林苑，还没有蓝梦秋来得有勇气。
如果不是蓝梦秋太过激进，倒也称得上一句勇敢。
“随着她越说越多，人也变得激动起来，她想......”
沈夙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林苑后，撇开视线，这才继续讲。
“她想扑过来抱我，我往旁边一躲，就掉下去了。”
林苑：......
林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她只看过女孩子被调戏的无路可逃，这轮到男孩子，怎么还要更加惨烈一点？！
这样的答案，让林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放松是因为，沈夙真的没有故意陷害他人。
无奈则是，沈夙这人也太好欺负了！
“你为什么不推开她？”
林苑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
沈夙缩了缩脖子，悄摸摸看了一眼林苑，又藏起来。
“我怕她碰瓷。”
林苑：......
这下意识的反应，沈夙到底曾经被碰过多少瓷？！
林苑心里脑补出沈夙的倒霉往事，她不知道的是。
沈夙的眼睛在林苑看不见的角度，暗流翻涌，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