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寒烟啊,你可算来了!今晚我家蒸了不少包子,还热乎着呢,你稍等会儿,我给你拿几个尝尝!”
路景也不客气,笑着大声说道:“嫂子,光吃包子可不够味儿,再给来点辣椒和醋呗!”
“行嘞!这都不是事儿!老白,你赶紧把小桌摆好!”
纪青文一边说着,一边朝厨房走去,爽朗的笑声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汪白杨也赶忙起身,把吃饭用的小桌搬到院子里。
纪青文是晋中那一片儿的人,做面食的手艺堪称一绝,尤其是她蒸的发面包子,又软又香,咬上一口,满满的都是家的味道。
这次蒸的是普通的豆腐萝卜馅包子,可味道却格外好,路景一口气就吃了两个。
“嫂子,等会儿给我们多带几个回去呀!”
路景吃着包子,还不忘开口要。这副模样,让温寒烟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瞪了他一眼。
汪白杨夫妇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满脸笑意地应道:“没问题!今天蒸了三大屉呢,给你们拿一屉!”
大家吃着包子,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柴三宝的婚事上。
这事儿在今天的小镇上可是个大新闻,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说真的,我都没想到三宝回家一趟,居然就娶上老婆了!”
汪白杨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烟丝和草纸,准备卷烟。
他作为柴三宝的排长,对这事儿也是感到十分意外。
“他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十五岁就参了军,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纪青文听了,忍不住“哎呀”了一声,疑惑地说道:“可他结婚申请报告怎么能通过呢?听说女方家里父母犯了事,这家庭成分不太好啊。”
汪白杨把卷好的烟递给路景,又接着卷自己的,解释道:
“现在是特殊时期,情况特殊嘛。咱们八十二师很快就要上战场了,前线打得那叫一个惨烈,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只要是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组织都会尽量满足战士们的需求,结婚这种事儿自然也不例外。”
“是啊,因为要上战场,好多战士都收到了退婚信。有些甚至直接寄到了前线。”
汪白杨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有个战士不识字,让班长帮忙读信,班长不忍心,就把退婚信改成了情书读给他听。”
路景接过话茬,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战士还以为是对象写的情书,开心得不行,把信放在贴身口袋里。结果第二天,就牺牲在了战场上……”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沉重了,温寒烟听着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汪白杨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不过,别的女人都退婚,只有三宝的未婚妻愿意嫁给他,这对大家来说也是个鼓舞。组织肯定会支持的。而且战士们心里有牵挂,在战场上才更有劲儿,绝境中也能爆发出超强的意志。人在最难的时候,就会格外想念自己最爱的人。”
说着,他温柔地看向纪青文和在一旁玩耍的儿子汪金科。
温寒烟忍不住看向路景,恰好路景也正看着她。
在和平年代,各种条约规定是维护社会秩序的准则,可在战争时期,很多规则都不得不做出改变。
汪白杨给自己和路景点上烟,又继续说道:
“几年前,有个二十人的敢死队,出发前战士们想尝尝好酒的滋味。寒烟你知道的,部队里严禁喝酒,这可是违反纪律的大事。”
“但是团长不仅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还想尽办法弄来一瓶茅台酒,亲自给战士们斟酒送行……”
说到这儿,汪白杨停了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伤,久久没有再说话。
纪青文忍不住问道,声音微微颤抖:“然后呢?那二十个战士……都平安回来了吗?”
汪白杨苦笑着,声音有些沙哑:“二十个人的敢死队,最后只活下来一个。”
温寒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要转移话题:
“那……那好歹还有一个活着呀!那个活下来的战士现在怎么样了?”
汪白杨看向一旁默默抽烟的路景。
过了一会儿,路景掐灭烟头,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说道:“我现在挺好的。”
短暂的沉默后,温寒烟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从敢死队中侥幸活下来的人竟然是路景!
路景是路钟的儿子,是薛怀川的外甥,他本可以凭借家庭背景轻松获得好的发展,可他却选择了最危险的路。
敢死队,意味着每一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加入敢死队的官兵,几乎没人指望能活着回来。
一想到路景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自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温寒烟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寒烟,你怎么哭了?”
路景看到温寒烟哭了,顿时慌了神,赶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一滴一滴落在他手背上,仿佛烫在了他的心上。
“你差点就死了!你怎么这么傻呀!”
温寒烟紧紧攥着路景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含糊不清。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路景一边安抚着温寒烟,一边埋怨汪白杨:“汪白杨,你这嘴怎么就管不住呢!这下可好,把我家寒烟都弄哭了。”
可温寒烟根本不听他的安慰,哭得更厉害了。
汪白杨急得直挠头,他也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路景瞒着这事儿,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温寒烟来的时候还满脸笑容,离开的时候却哭得稀里哗啦。
周围的邻居看到这一幕,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脾气直爽的纪青文欺负了温寒烟。
“你们懂什么!”
纪青文眼眶泛红,大声警告那些看热闹的邻居:“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以后谁要是敢欺负寒烟,我跟他没完!”
回到家后,纪青文把儿子汪金科拉到跟前。
“儿子,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欺负狗蛋他们兄妹,也不许欺负寒烟阿姨。要是有人欺负寒烟阿姨,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听到没?”
汪金科乖巧地点点头,却又好奇地问道:“那要是你欺负寒烟阿姨呢?我帮谁呀?”
“我怎么会欺负她!”纪青文瞪了儿子一眼,认真地说道:“你记住,上战场杀敌的是英雄,嫁给英雄的女人同样也是英雄!”
路景半搂半抱着温寒烟往家走,怀里的温寒烟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
路景心里又心疼又无奈,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美滋滋地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路景,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