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逐渐腐蚀大脑,林栖眼神涣散,意识模糊,再无力挣扎。
傅寒洲怀里搂着林栖,弯腰去拿起她落在沙发的手机。
站起身的瞬间,玻璃幕墙一道人影疾如闪电般跑过。
肖骁外套敞怀,满头大汗地站在大堂的旋转门口,焦急逡巡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傅寒洲。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愕然几秒,面上闪过愠怒,而后迅速淡定下来,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权衡利弊,做出最佳选择。
好像是来电了,他拿起手机接听。
傅寒洲抱着林栖原地站定,漠然望向数米之外的男人。
四目相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双方都没有主动迈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肖骁率先朝他们走来,贴在耳边的电话尚未挂断。
“……周总啊,我到了,马上就来……”
肖骁迎面走来,仿佛没有看见傅寒洲,亦没有看见傅寒洲怀中的林栖,目不斜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此时的林栖醉得不省人事,双目紧闭靠在傅寒洲胸口,嘴里喃喃低语着:“肖骁……我…好难受…….”
肖骁置若罔闻,迈着僵硬的步伐,攥紧手机,狠下心朝前走,粲然光线下他眼底的猩红无处遁形,余光都不敢瞥身侧之人。
傅寒洲眼底翻腾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心底的嫉妒瞬间化为唇畔轻讽的笑意。
女人的几缕发丝缠绕在他领结,垂眸凝视怀中我见犹怜的女人,他喉结的朱砂痣微动,眼底揉杂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肖骁……是你吗?”
林栖昏昏沉沉地阖着眼,恍惚听见肖骁的声音,一声声唤道,伸手在空气中乱抓一通,试图抓住什么。
奈何只是徒劳,想抓的手并未如期而至。
最后抓住了傅寒洲的衣角,牢牢攥住不肯松手。
她的轻唤似刺耳的警报声,接连不断响起。
肖骁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的湿润,步伐沉重又坚定不移地往前。
假装打着电话走到电梯口,按楼层的手微微发抖,本该按13楼,却按成12楼。
出了电梯,他走到包厢门口,仰起头飞速平复情绪,须臾后推开门露出奉承的笑容:“周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肖总,怎么才来…小林呢?”周总醉醺醺地抱住酒瓶。
肖骁若无其事拉过餐椅在周总身边坐下,豪爽地拿过酒杯斟酒:“弟弟来晚了,自罚三杯谢罪。”
与周总碰杯的瞬间,玻璃杯反光映出傅寒洲抱着林栖离开的残影,他的手不可自抑地颤抖。
玻璃幕墙上。
傅寒洲收回阴沉的视线,抱着林栖步伐遒劲有力地走出会所。
傅寒洲弯腰把林栖放进后座,又倾身坐至她身侧,将她搂进怀里。
宽敞的后座里,她小鸟依人般安静贴在他胸口。
车顶照明灯洒在他冷峻的面容,目视前方的黑眸讳莫如深,骨节分明的手掌揽住她削瘦的肩膀。
晃动在霓虹中的街景如溪水潺潺淌过,平缓笔直的公路竟莫名有些颠簸。
汽车挡板缓缓升起,隔出两个空间。
林栖浑身发抖,瑟缩着拼命往他怀里钻,伸手环抱他的腰,贴脸在他结实温热的胸口。
白皙滑腻的脸色泛起醉酒的绯红,睫毛轻颤着水波潋滟的迷离之色。
她轻启红唇,嗫嚅道:“肖骁…我好冷…….”
车内一片沉寂,她含混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
可傅寒洲,听得清清楚楚。
傅寒洲愣了愣,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由她抱着,黑眸泛起戾光,下颌紧绷,仿佛在隐忍什么。
最后,无奈地叹口气。
傅寒洲揽住她肩膀,轻缓生疏地摩挲她单薄的背脊。
车内的温度已然攀升,可她却恍惚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着冷意。
她换了个姿势,脑袋在他脖颈微拱,迷迷糊糊蹭了蹭他侧颈。
“肖骁,你来了就好,我等你等了好久……我…以为车子又抛锚了……”
可能是醉意上头,潜伏在骨子里的感性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你不是说…想陪我去母校看看吗?”林栖仰起头,醉眼迷离地望着他流畅的下颌角。
“现在去好不好?”
说话间,撒娇似的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
闻言,傅寒洲用力扯松领带,脖颈勒痕泛红。
没有听见回应,她轻抬下巴,浅尝辄止地吻向傅寒洲的脸颊。
平常肖骁最喜欢她主动吻他,可今夜他居然不为所动,林栖纤细手指轻轻捧住他的脸,阖起眼睛,饱满娇嫩的唇瓣落在他唇间。
乌木气息与酒精交缠,这气味熟悉又陌生,却莫名令她感到安心。
醉意袭来,她愈发头脑昏聩,双手缓慢滑落在男人肩膀,额头轻抵在男人额角,呼吸渐渐趋于平缓。
她的睫毛微颤,扫过傅寒洲的脸颊,惹得原本僵滞的傅寒洲心念大动。
傅寒洲环住她的腰,揽住她肩膀的手缓缓上移至她后颈,托起她的后脑勺,指间穿过她蓬松柔软的发丝,炙热滚烫的吻落了下来,唇舌交缠间,心跳乱了节拍。
空气开始稀薄,炽热气息裹杂着乌木香扑面袭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流窜在四肢百骸,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浑身无力,生疏笨拙的,不受自控地回应男人的吻…….
浑身的燥热不断侵蚀大脑,冰冷的腕表滑过腰间唤醒仅存的一丝理智。
林栖惊得打了个冷颤,猛然睁开眼睛,在无数个重影之中看清眼前的男人,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愕然呆住。
“啪!”
伴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幽香,一道力度火辣辣甩在傅寒洲的脸上。
“傅寒洲!你!”
林栖原本酡红的脸更红了,气得浑身颤抖,恼怒的声音沙哑不已。
紧张惶恐地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怒目看向他,好似浑然不觉是她先主动吻他的。
这一巴掌的力度不太大,但足以让傅寒洲从迷离的情热中醒悟,那股燥热渐渐平息,深邃黑眸在霓虹中透出道不清的微芒。
沙哑低沉的嗓音有隐忍的克制:“是你主动的。”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对仇人有反应,适才唇齿相依生出的缱绻缠绵,让她羞愤又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声调颤抖:“你趁人之危……”
仓皇无措的逃下车,才发现不知何时已到榕航门口。
步履虚浮又急促地朝前走。
再次站在这里,时隔近四年。
飞机起降的轰鸣声是她那些年的催眠曲。
如今是猛兽的利齿,不断撕扯血肉,啃噬心脏。
“你叫什么?”
“林栖。”
“你呢?”
“傅寒洲。”
……
可能是酒精侵蚀大脑,亦或是飞机的轰鸣声冲击耳膜,头痛欲裂,林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怎么也甩不开回忆,她抱住头,双手插入鬓发,蹲在地上颤抖。
“我送你回家。”
“回学校吗?我送你。”
四年前的声音穿破时光隧道,在这一刻闪现。
傅寒洲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又被她惊慌失措地推拒:“你走开,离我远一点。”
奈何男女天生的力量悬殊令她难以挣脱,毫无章法地推搡男人坚实宽阔的胸膛。
“傅寒洲,我讨厌你,你给我放开。”
傅寒洲垂眸看她焦急愤怒的神色,眼底浮起几许失落,担心她摔倒愈发用力拥着她。
低沉幽冷地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那一霎许多情绪涌上心头,怨恨,心酸,不甘,庞如饕餮,硕大无朋的复杂情绪吞噬她的灵魂。
有时候记性太好并非幸事,过往的记忆如同沙砾嵌入心脏,每分每秒都在渗血,她以为心脏也会分泌珍珠质将异物包裹。
可是此时她醉得迷迷糊糊,记忆反而越深刻。
林栖像只发疯的小兽,拳打脚踢,扭打拉扯,始终无法摆脱男人。
情急之下,趁男人不备,抬脚用力踩上男人的鞋尖。
“对,我喜欢他。”
听到这句话,傅寒洲心口一窒,闷疼的感觉似钢针穿透心脏,束缚着她的胳膊倏然泄了几分力度。
林栖用尽全力推开他。
傅寒洲往后踉跄了几步,眉头蹙成一团,冷峻的脸庞更添寒意。
夜风里砭骨的寒气在胸腔乱蹿,呼吸间,隐隐刺痛。
她到底是有多傻?要嫁给拿她换取利益的男人,是否知道钻营取巧的商人拿她当攀升阶级的礼物。
林栖不记得会所大堂里的那一幕,亦无心理会傅寒洲。
此刻她终于挣脱掉束缚,转身跌跌撞撞奔向学校门口,倚靠在梧桐树,抬头张望夜空。
脑海里很多碎片纷至沓来,上了锁的回忆冲破层层枷锁,铁锈沾满双手。
学校操场,她指着头顶掠过的飞机,憧憬地大喊:“以后我也会飞上蓝天!”
“颖姐,我不能当空姐了…….”
傅寒洲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看她又哭又笑,自言自语,像个无所顾忌发泄情绪的孩子。
可能是发泄累了,她抱着一棵树摇头晃脑地唱歌:“我要去看的更远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到底还是二十出头,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和少女般的稚气,她与那个林下风气的清冷佳人判若两人。
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