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无数银针般刺入大地,陆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睛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脊线。
741团就在那片雨幕之后,而他们必须在敌人的下一轮攻击前赶到。
“全营加速前进!”陆洋的声音穿透雨声,“秦威,带尖刀班前出侦察!”
秦威像头敏捷的山豹般窜出队伍,几个手势就带着五名战士消失在雨幕中。
新兵小杜紧跟在陆洋身后,步枪背带深深勒进肩膀,钢盔下的脸苍白得吓人。
“营长,我、我们真的能守住高地吗?”小杜的声音在颤抖。
才几个小时,侦察营就已经伤亡近半。
陆洋没有立即回答。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防水布包裹的地图。雨水打在塑料布上发出噼啪声响,地图上标注的红线显示敌军正在形成钳形攻势。
“看到这个缺口了吗?”陆洋指着7号高地的位置,“只要我们能钉在这里,敌人的钳子就合不拢。”
他收起地图,拍了拍小杜的肩膀,“记住,战场上最危险的不是子弹,是恐惧。”
前方突然传来三声短促的鸟鸣——秦威发出的安全信号。陆洋立即打出战术手势,全营迅速展开战斗队形向高地推进。
7号高地的轮廓逐渐清晰。这是一座坡度约30度的山丘,顶部相对平坦,视野开阔。
更令人振奋的是,741团的先头部队已经在构筑工事。
“赵营长!陆营长!”
一个满脸烟灰的军官跑过来敬礼,“741团三营营长王志强,我们团主力还在路上。”
陆洋回礼后立即蹲下身,用刺刀在地上画出简易地形图。“王营长,敌军至少有两个装甲连正从北侧迂回。我建议把反坦克火力集中在这个位置...”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炮声打断。远处腾起数道烟柱,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敌炮火准备!全体隐蔽!”
战士们迅速跳入刚挖好的散兵坑。
陆洋拉着小杜滚进一个浅坑,用身体护住新兵。炮弹尖啸着落下,最近的爆炸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飞溅的泥土和碎石像雨点般砸在背上。
炮击持续了整整十分钟。当爆炸声渐歇时,陆洋抖落身上的泥土,发现小杜正惊恐地盯着自己染血的衣袖。
“只是擦伤。”陆洋自己撕下一根绷带简单包扎,“现在听好,你跟着李班长去布置反坦克雷区。记住我教你的,埋雷前先检查保险销。”
高地上顿时忙碌起来。工兵班在正面阵地前埋设地雷和铁丝网;机枪手在制高点架设67式通用机枪;陆洋亲自检查每个散兵坑的深度和伪装。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给阵地镀上一层惨白的银色。
“营长!”通讯兵小张拖着电台跑来,“师部来电,敌军装甲部队距离我们不到五公里!”
陆洋点点头,转向正在往弹匣里压子弹的李铁柱:“老李,带两个人去北侧那个废弃农舍设观察哨。”
“明白。”老兵把最后一个弹匣塞进战术背心,“小杜,跟我来。”
夜幕降临前,侦察营和741团完成了防御部署。
赵立堂召集所有班排长进行最后布防:“敌军很可能会在黎明前进攻。各排必须保证三分之二人员随时处于战斗状态,哨兵每两小时轮换...”
“营长!观察哨报告!”通讯兵突然打断他,“发现敌军装甲纵队!距离三公里!”
阵地上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陆洋抓起望远镜跑到前沿观察位,只见远处的公路上,十余辆坦克和装甲车正排成战斗队形缓缓推进,车灯像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反坦克小组就位!”陆洋低声命令,“等他们进入雷区再开火。”
时间仿佛被拉长。陆洋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汗水顺着眉骨滑入眼睛,带来刺痛感。
敌军坦克越来越近,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轰!”
一声巨响,领头坦克碾上反坦克地雷,履带被炸断,像条受伤的巨蟒般瘫在原地。
“开火!”
阵地上顿时喷出数十道火舌。反坦克火箭弹拖着尾焰扑向敌军装甲,机枪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小杜按照训练时的教导,瞄准装甲车后方的步兵射击,一个敌军士兵应声倒地。
“燃烧瓶准备!”
李铁柱的吼声在枪炮声中格外突出。几名战士点燃浸满汽油的布条,将玻璃瓶奋力掷出。一瓶正中坦克发动机舱,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后部。
敌军开始还击。坦克主炮喷出火舌,高爆弹在阵地上炸开数个弹坑。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机枪阵地,老周和他的副射手当场牺牲。
“二排补上机枪位!”陆洋的声音已经嘶哑,“狙击手,找敌军指挥官!”
战斗陷入胶着。突然,观察哨传来紧急呼叫:“营长!敌军步兵从西侧小河沟迂回!”
陆洋心头一紧——那里是防御最薄弱的环节。他一把抓起步枪:“一排跟我来!小张,通知王营长调两挺机枪支援西侧!”
西侧阵地果然已经交火。约一个排的敌军利用河沟隐蔽接近,最近的距离战壕不足五十米。
陆洋带队赶到时,三名战士已经倒在血泊中。
“手榴弹!”陆洋抄起一枚手榴弹,拉弦后默数两秒才投出。
手榴弹在空中爆炸,破片如雨点般覆盖敌军。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们打退了敌军三次冲锋。
小杜在换弹匣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纯粹的疲惫。弹药开始告急,许多战士已经用上了缴获的敌军武器。
“营长!”通讯兵拖着受伤的腿爬过来,“电台被炸坏了!我们与师部失去联系!”
陆洋咬了咬牙:“老赵,你负责阵地指挥。小张,带上地图跟我走,我们得亲自去师部求援。”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溜出阵地。
穿过炮火封锁区时,一发迫击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气浪将陆洋掀翻在地。
他感到右腿一阵剧痛,低头看见一块弹片嵌入大腿。
“营长!你受伤了!”小张惊慌地要给他包扎。
“没时间!”陆洋撕下衣袖草草捆住伤口,“继续前进!”
当他们终于抵达师指挥部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师长看到浑身是血的陆洋,立即站起身:“7号高地还在我们手里?”
“还在,但急需增援和补给。”陆洋强撑着汇报战况,“敌军至少损失了六辆坦克,但他们还会再攻。”
师长立即下令:“命令装甲营立即驰援7号高地!炮兵群准备火力覆盖!”他转向陆洋,“你留下治伤。”
“不,我得回去。”陆洋坚定地说,“我的战友们还在那里。”
当陆洋带着增援消息回到高地时,敌军正在发动最猛烈的进攻。
数十名敌军士兵已经突入前沿阵地,双方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赵立堂挥舞着工兵铲,一个人守着机枪位;小杜的步枪已经打光了子弹,正用刺刀与一名敌军士兵搏斗。
“援军马上就到!坚持住!”陆洋的吼声激励着战士们。
他抄起一支掉落的步枪冲入战团,一个突刺解决掉正扑向小杜的敌人。
就在阵地即将失守的危急时刻,远处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来支援的坦克群终于赶到!
炮火如雷霆般倾泻在敌军后方,步兵战车上的战士们跳下车加入反击。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敌军开始全线溃退。
7号高地上到处是硝烟和弹坑,但军旗依然飘扬。陆洋靠在一个弹坑边缘,疲惫地闭上眼睛。
小杜拖着受伤的腿挪过来,递给他半壶水:“营长,我们守住了。”
陆洋接过水壶,突然想起临行前江宁意塞给他的那张照片。
他颤抖着从贴身口袋掏出已经被汗水浸7湿的照片——穿着蓝色裙子的江宁意在冲他微笑。
“是啊,我们守住了。”他轻声说,将照片小心地放回胸口,“为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