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不愿意,Frey,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嫁给你。”茜里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在抵触他,她在抗拒他。
她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别人这么看她,就像是那天的宴会上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件还未被标价的商品的眼神。
使劲的叫拍着价格,将展会上的物品收入囊中,通过周围人艳羡的表情,满足一时的私欲。
那一天的她,也是受到一样的待遇。
数不清的,暧昧的邀请卡接连而至,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囚笼中的鸟雀。
他们用高高在上的模样,用自诩怜爱的眼神看她,羞辱她。
“我不愿意。”最后一次,她赌最后一次,赌Frey和那些男人不一样,赌他曾经的誓言是否能做到。
“你愿意。”他看向她的眼睛满是情欲和占有,他抚摸着她背脊的手十分温热,嘴里吐露出红酒的醇香,蓝黑色的长发像是深海一样,将她溺在他的怀里,挣扎不得,也不许她挣扎。
骗子。
耳边依稀还记得,那一天晚上,他说的话。
“茜里,从今往后,只要你有任何不高兴,不愿意,你都要拒绝,绝对不能委屈自己,明白吗?”
“我给你这个资格。”
他说他给她这个资格,给她拒绝一切的权利,给她任性的资格。
甚至于他会在妈妈面前,大言不惭的表示会和她结婚,给她更好的未来。
可现在,却当着母亲的面将她带走,利用所谓的权力将她重新套上枷锁,被套上枷锁的爱,怎么会是爱呢。
骗子,都是骗子。
看着眼前唯一的光亮,怎么抓也抓不住,酸涩的眼睛一下子落了泪,慢慢的闭上眼睛,陷入永久的黑夜,疼痛的身躯,无法抗拒的欢愉,除了止不住的颤抖什么也不剩。
她不要了。
她什么都不要了,她不要爱了,她也不要所谓的忠诚了,太痛苦了。
意识昏昏沉沉的,她不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记得自己哭了多少次,甚至于就连外面是天明还是黑暗也不知道。
她被锁在高楼,华丽的房间,筑起的高墙,竟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拉开窗帘,看着高楼之下那一片熟悉的红色玫瑰。自嘲的笑了笑,她都要差点忘记了,自己那天是在他的玫瑰园动的手。
明明放了一把火,将这里烧成一片荒芜,但不过几天而已,这里又恢复一片艳丽,像是成团成团的火焰。
“喜欢吗?我给你的礼物。”他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肢,搂的很紧,她懒得回答,也懒得挣扎。
盯着远处的景,因瑞利散射,朝霞之初而呈现出淡淡的紫色,是她从未遇见过的美。
她侧过脸,身旁是Frey那一头蓝发,低头是艳丽的红,抬头是淡淡的紫,像是无法打破的闭环一样。
看着眼前的景,她想起艾米莉?狄金森的诗集中,一段关于紫色的描述。
紫色,
女王的颜色,就是太阳的颜色。
于日落时分,紫彩与琥珀
于日正当中——蓝海石与紫彩
在夜晚时刻——当北极光的广渊
突然抛到人间
正是紫色——还有妖术——大自然保留
某个爵位给深紫色。
“对,这才是你,这才是应该追求的,你该是沉着的,你该是冷静的,你该是稳重的。“
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迸发出来,隐隐的欲望让她觉得不可置信,让她觉得格外的舒心,放松,像是沉寂已久的身体重新被注入了鲜活一样。
“我们,明天就要正式结为夫妻,紧张吗?”Frey握着她手,问道,他像是在询问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们即将成为夫妻,她属于自己,所以不用再惊慌失措,不用再担心会有人抢走她。
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茜里。
玻璃窗透过他的模样,低垂着头,长发随意的散落在她的肩上,遮住两个人破败不堪的身体,不用猜也知道,他此刻落寞的神情像是被丢弃的可怜狗狗。
茜里手抚上他的脑袋,柔顺的长发像是丝绸,轻柔的说道,“高兴啊……你呢,你高兴吗?”
和昨夜的她完全不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但Frey无暇顾及这些。
“嗯,高兴。”他的声音闷闷的,过了一会,肩上一片濡湿,他隐忍而又肆意的哭泣,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他在难过,他在后悔,但他无路可退。
“我愿意嫁给你,你为什么哭泣呢?”茜里转过身捧着他的脸,眼里满是不解,却依旧面带着笑看向他,冰冷的手触及他脸颊的那一刻,他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对不起……”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悲伤,只是抱着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声哭泣,诉说自己的歉意和无止境的爱意。
夹杂着泪的告白,像是披上了一片朦胧,半真半假,她看不透里面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假意。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但我不想你离开,恨我也好,厌我也罢,只是,别离开我。”
“不会,怎么会离开你……你爱我啊,我怎么会不理你呢。”茜里踮起脚,紧搂着他的脖颈,互相依偎在一起,“疯子的爱就该是这样的,对吗?”
Frey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身体顿了一下,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将人抱紧,“嗯,对,就该是这样的。”
恶龙为公主竖起的高阁,终有一日,会因公主手刃恶龙那一瞬间,而彻底崩塌。
越临近明天,他就越害怕,不允许茜里离开他半步,甚至于就连去洗手间,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茜里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就算是再怎么黏黏糊糊,也不能这么黏糊吧。而且,房门钥匙都被他丢掉了,就算是自己要跑出去也不可能。
虽然到了这种地步,隐私什么的也不奢求,但至少羞耻心还是要有的,她将人抵在门口,满脸严肃,却有些无奈,“Frey?Lorne,夫妻之间该是互相信任的,我不喜欢你这样。”
不知道是哪一个字眼触动到了他,Frey开始不管不顾的将她抵在门上,掐着她的后脖颈,可以说是极其粗暴的吻。
他的手在她身上划过,最终停留在大腿处,单手将她提起来,强迫着她环着他的腰,坐在冰凉的洗漱台上,恶劣的用手指挑逗着她,被吻得快要喘不上气,大口张着嘴呼吸,双手被他束缚,举过头顶,半塌着身子,抵着他的胸膛。
“说喜欢我,说爱我。”他固执的想要听到她的告白,肌肤划过时留下的触感让她久久不能平复的身体一下一下的又重新荡漾起来。
“说爱我。”咬着她的耳朵,哑着声音,像是即将爆发的猛兽,“说爱我。”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要更加沉重。
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身体像是要爆炸一样,软的不成样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反抗他,挣脱开他的手,学着他的动作,学着他的模样,慢慢的开始自我消沉,自我放纵。
茜里那一双满是欲望,满是朦胧,迷离的眼睛,让他陶醉,Frey贴上去,轻笑几声,“想要?”
“嗯,要。”
“那就自己过来拿,我说过的,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是真话。”
茜里咬着他的唇,止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我会亲自去定夺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从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声心跳,从你身体中迸发出最原始的反应。”
“那就开始吧,夜还很长,不要浪费。”
————
一夜不曾睡,强忍着困意,逼迫自己清醒,茜里扯开他抱着自己的双手。
这一刻,倒还是真的庆幸,他有些良心,或许是因为明天的婚礼,不对,应该说是今天的婚礼。
茜里躺在床上,有些使不上劲,一动也不想动。过了大概几分钟,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茜里闭上眼睛,听到一阵稀碎的脚步声,还有滚轮滚动的声音,很小很小,Frey家的女仆是经过严格的训练的,她们懂得的察言观色甚至于远超于自己。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门被重新锁上,茜里慢慢坐起来,她实在是太饿了,餐点准备的很清淡,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但这不影响她的食欲。
“茜里……你现在好像一只仓鼠。”Frey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在之后,就醒了过来,他撑着下巴趴在床尾,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他不担心茜里可能会借送食物的时候,逃出去,她也不可能逃出去。
“要吃点吗?”茜里擦了擦嘴角,干巴的面包让她觉得有些噎得慌,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
“要试试婚纱吗?”
“不是五点开始吗?”茜里看向他,继续往嘴里送食物,“这么着急让我穿?”
“要是不合适可以改,毕竟婚姻还是有些仓促的。”不过几天时间,匆匆筹备的婚宴肯定会有茜里不喜欢的地方。
婚纱也只是自己当时设计出来的,还没有问过她的意见,至少整场婚宴下来,要有一项是她满意的才可以。
“我想先去洗个澡。”
“嗯,去吧。”
茜里关上门,直接忽视镜子里满身暧昧和泥泞的自己,感受着热水淋过自己身上的温度,要是那些雨水都像这样温柔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或许就不用担心洗不掉身上的污渍了。
“你怎么会洗得掉呢?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洗不掉的。”
“不堪,丑陋,伤疤,这些要么掩盖,要么彻底毁掉,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洗掉呢?”
“婚姻?”
“他是骗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他的爱太过肤浅,经不起半点考验,他是骗你的,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自己的贪念。”
“你瞧瞧那一身白,他在羞辱你,他在嫌恶你肮脏。”
“素雅的白可衬不出你的洁净,明白吗?”
“要红色,要红色才行……”
“越红越好,越艳丽,越干净。”
“你不是惯会为你自己寻找红色吗?”
无色无味的水,掩盖不住身上的痕迹,只有红色下可以。
“茜里?”Frey有些担心,已经一个小时了,茜里还没有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门被完全反锁,他推不开,加上当时为了避免茜里逃离而特意加固了整个房间,即便是硬闯也做不到,只能不断的拍打着门,“茜里?你说句话好不好?”
“茜——”
“我在呢。”她打开门,探出一个脑袋露出明媚的笑,因为洗过澡的关系,脸上红扑扑的,身上也满是沐浴露的香气,浓的有些过头了吧?
“茜里,你怎么洗那么久?头不晕吗?”他试探的问道,眼睛却看向浴室内,但不等他看到什么,茜里就将门关上,搂着他的肩,“不用担心,刚刚吃了东西的,还好。你也要洗一洗吗?不过最好等一等,浴室里有些滑,说不定会摔跤,我可不想我的新郎是推着轮椅进来的。”
新郎二字很好的取悦了他,没在管浴室里的事情,“怎么会。”
“快试一试婚纱,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也好改。”
“设计师先生,我的尺寸,你可是亲手测量的,怎么会不准呢?”茜里手滑过裙摆,打量着眼前的婚纱,“款式我也喜欢,颜色也很喜欢,你给我准备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那试一试?”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她喜欢上那一件婚纱时是模样,肯定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美。
“会不会很重?”他替她理了理裙摆,整理妆容,梳理头发,“会不舒服吗?”
婚纱上面镶嵌着的钻数量庞大,加上鱼尾裙的设计更是束缚,即便是裸纱也不是那么轻巧的。
“不会。”婚纱整体款式偏向于简洁,不会过于夸张和隆重,让人看不到所谓的重点。
“喜不喜欢?”这是他第一次设计婚纱,他希望婚纱是美的,但不希望婚纱的美盖过茜里本身,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如同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淡淡的蓝色中闪着银白色的光,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掀起的涟漪,像是繁星满天,像是宇宙星河里的璀璨。
她像是皎洁温柔的月亮,又像是耀眼明媚的太阳。
“真的很美。”和他想象中一样,像是不容玷污的神女,像是爱之神阿芙洛狄忒降临。
“真的吗?”她转过身,俯下身子,明亮的浅灰色眸子满是温柔,细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盯着他一遍一遍的问道,“我真的很美吗?”
“嗯,很美……真的很美。”他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单膝跪地,捧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额,沉沦的享受这片刻,只属于自己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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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时的钟声敲响,他们站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迎接他们的未来。
“无论日后是漫长的黑夜,还是清明的早晨,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即便未来是一片荒芜,我也依旧愿意与你共赴,生生世世。”
“我承诺我会永远爱你,我会将这一份承诺编入此刻的余晖,连接日后的每一个夜晚,每一个黎明,直至死亡。”
“所以,你愿意,与我共喜乐,同忍受,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与我结为夫妻,成为我唯一的爱人吗?”
他誓言虔诚中带有一丝恳求,一丝倔犟,一丝迫切。
他渴望而又急切的想要与她在一起,可又不甘心他们的婚礼是他逼迫而来的,他应该和她幸福的走向他们的未来才对,所以唯独这一刻,唯独这一刻,请无论如何,请告诉他,愿意。
茜里看向他早已湿红的眼眶,抬手替他拂去眼角的泪花,弯下腰,轻抚着他的脸,说道,“我愿意,与你共喜乐,与你同忍受,与你共赴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更愿意,与你结为夫妻,成为你唯一的爱人。”
“那么,现在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并亲吻你眼前这位即将与你共赴未来的人。”
“真的,很爱你……”他捧着她的脸,温柔的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品,小心翼翼的靠近,最后一刻,他停在那里,仅仅一毫米的距离,他在等待她的主动。
“我说了,我愿意。”茜里察觉到他的不安,慢慢的踮起脚,扣着他的脑袋,重重的吻了上去。
或许是那一刻太过于美妙,太过于不切实际,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她最开始的那一句,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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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我此生的,唯一的爱人。”她站在高楼之上,穿着那一双洁净的婚纱,冷着眼看着摇摇欲坠的他,离开时,不带一丝犹豫的转身离开,只剩下那一角在风中飘动的似有似无的薄纱。
落日余晖下最后一声钟声,他连同那一大片鲜红的玫瑰,一起永久的坠入她为他编织的独属于他的猩红的梦。
贪欲的信徒总想着将神明拉下神坛,往后余生,神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神。
这辈子,你只能爱我,而死亡才是你最虔诚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