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
燕昱城静静的站在太冥楼顶,这里的风很大,如此的高度就连风吹的都有一种倨傲的霸道。
而他站在这里,俯瞰下面的一切,那芸芸众生百姓,皆如蝼蚁一般。
可他的目光中却从来没有那些“蝼蚁”的存在,漆黑的眼瞳中只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废墟。
曾经恢弘的十方台,如今破败不堪。
一切皆是那个小丫头的手笔。
“据说她身上有青鸾妖骨?”
“皇上,那也许只是传言,她的身上并没有验出灵脉的迹象。”
——
“师兄,你说那个戴着黑纱的女人,难道就是长公主的女儿?”
楚瑶的性子活泼,从慕家的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思就飞了过去。
童毓脸色苍白,薄唇没有多少血色。
如果不是那位最近给予华天剑宗帮助的巽离医师,也许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应该是,她身上的衣服虽然看似普通,可却是用冰缎而制。”
“冰缎是什么?”
“一种极为珍贵的绸缎,由极寒之地的雪蚕吐丝而制。”
“雪蚕?就是那种在极寒之地,连人都生存不了的地方,还能吐丝的毛毛虫?”
童毓看向她,楚瑶这丫头的性子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体现出珍贵。
华天剑宗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也就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比起强颜欢笑,这样挺好。
“雪缎是可以凝聚自身灵气的宝物,做成衣服之后更是可以强化自身灵气的运转,只要运转周身灵力,挥袖间便似冰雪飘渺,如云化雾转开,即繁华落尽,又浮生若梦。”
“再好的东西,穿在她的身上也是多余。”
一道尖刻的声音传来,童毓的目光一转,赤苮已经走到了他们这边。
红衣罗裙,束腰裹胸。
楚瑶一看见这身妆扮就皱起了眉,“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不可一世的天禧宗的弟子啊?”
自从慕乐菱出事之后,虽然天禧宗没有明着找华天剑宗麻烦,可暗地里却联合将军府的人袭击了他们几次,弄的他们伤痕累累。
如今遇到,楚瑶更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楚师妹可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见了师姐都不知道叫人了吗?剑宗的弟子不过如此。”
“我是没有规矩,可你们道宗的人也没好到哪去吧?你看看你哪里像是道宗的人?穿得红红艳艳的,倒像是风尘楚馆中的女人。
一道火焰直袭楚瑶的面门,眼见着那张俏丽的脸颊就要被毁了,童毓转身将人挡在身后,硬生生的挡住了那道火焰。
“大师兄……”
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荡开,童毓强忍着痛一把抓紧楚瑶的手腕。
“赤苮,你敢在这里动手?”
这座楼台说大不大,只是他们这样的弟子,只能站在后面,所以位子并不起眼。
而且赤苮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的周围早就被人挡住。
就算他们这里出了事,前面也看不着。
“动手又如何?华天剑宗的人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当初伤了我的小师妹,现在又诋毁我天禧宗。童毓,你是不是以为你们在破庙外面布置了一个结界真的就能躲一辈子?”
童毓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符箓,这十方台周围明明设置了领域禁制,所有人体内的灵力都受到了限制,根本无法催动符箓,可偏偏他们道宗的人却能运用自如,必是用了道宗的秘法。
如果这个时候跟他们硬碰硬他们根本占不了上风,童毓捂着心口低声说:“赤苮师姐言重了,刚刚是我小师妹口无遮拦,我替小师妹道歉。”
“童毓,别这么快道歉,我们两派的恩怨还没有了结呢?”红衫随风展动,赤苮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刮过,“仗着我小师妹喜欢你,你居然敢纵人伤她?就冲这一点,我们天禧宗的人就不会放过你。现在的华天剑宗已经被天机堂的人弄的非死即伤,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承载我们天禧宗的雷霆一击呢?”
“没想到赤苮师妹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秦正南披着黑色斗篷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过来,猥琐的脸上笑容让人看了就恶心。
虽然赤苮也很讨厌他,不过如今因为领域禁制,她们身上的灵力都被封住了。
要说对付华天剑宗的人还可以,可是天机堂……要说这个时候谁的手段更强硬一些?
倒是天机堂这些卑鄙小人更胜一筹。
虽然手段令人不耻,但那些见不得人的暗系法术着实更实用。
“既然秦师兄还没有玩够,我也绝不夺人所好。不如秦师兄再和他们玩玩,毕竟失去了一只手臂,功力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到从前了呢。”
失去一只手臂,这是秦正南的死穴。
慕乐菱出事当时,秦正南也是死里逃生。
为了保命,他自断一臂,没有让逆轮百辟霸道的剑气蔓延到心脉。而天机堂显然运气不错,竟然有办法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只是就算保住了命,可他的实力也是大减,根本无法恢复到以前。
一身的修为也是废了。
如今能出来,恐怕也是因为华天剑宗的原因。
毕竟秦正南可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主。
当时伤慕乐菱的那丫头,就算被人救走了,恐怕也活不了了。
唯一剩下这华天剑宗才是一个令人耿耿于怀,如鲠在喉的刺。
“杀他们绰绰有余。”
楚瑶看见秦正南就像要拔剑,要不是面前这个恶心的男人,苏依师姐也不会现在还躺在破庙里养伤。
他毁了苏依师姐的一身修为,她也要他不得好死。
“秦正南,你来的正好。今天碰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伤我师姐的账也一并算了。”
“楚瑶闭嘴。”
“大师兄,难不成你怕他?”
童毓转头朝她瞪了过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要知道在这里动手,后果会是什么?”
赤苮哼笑了一声,“果然是华天剑宗的大师兄,考虑事情就是周到。在这里动手,随便惊动一个人,他在那么大喊一声,我们所有人都讨不到好处。”
赤苮也不想帮童毓说话,可是秦正南好死不死的出现。
虽然当时的事是有那个惹事的女人和华天剑宗的原因,可如果当时慕乐菱不惹事,这事恐怕也不会闹成这种地步。
秦正南当时要不是自己“多管闲事”,又不敢得罪天禧宗和将军府,他怎么会不恨慕乐菱?
恐怕就是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了。
赤苮也怕他这个时候暗地里阴她们。
秦正南一听赤苮的话,就知道这女人如今倒是变的够快的。
这是要偏着华天剑宗了?
“那我们的恩怨就等灵试之后,我就在这里,谁都别想跑。”
童毓看着周围出现的人,眉头微蹙。
这些人都是天机堂的,恐怕秦正南等待这个机会,已经蓄谋已久。
“快看,她下场了。”
突然听到周围一阵骚动,赤苮率先上前看了过去,不屑的笑了,“是那个灭世之妖下场了。”
“灭世之妖?我看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秦正南喋喋的笑了出来,就连那张丑恶的脸颊都变得更加恶心。
“秦师兄还是这么快人快语,你别忘了她可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你这样说她,也不怕惹怒了将军府,乃至整个燕域?”
秦正南瞟了赤苮一眼,“师妹是明知故问吗?她在将军府里是何待遇,你们天禧宗的人还不知道吗?雪缎蚕丝,圣洁釉白。可你看看她身上穿的雪缎,偏偏用了墨丝编织。哪还有一点圣洁?我听说这还是燕域皇帝亲自赏赐给她的,身为她的亲舅舅都容不下她,那还能怪得了别人吗?试问一下,这里的人有哪个不希望她死的?”
童毓转头看去,已经下场的这个少女在这一刻便是万众瞩目。
“灭世之妖,就是灭世之妖,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大师兄,你看她的身手,竟然对上十方守卫也毫不逊色。”
楚瑶一直对这位将军府的嫡女很好奇,可是十三年来,这个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女孩,却只能活在所有人的想象中。
“这有什么?不过是雕虫小技。”
对于楚瑶的话,赤苮违心的嘲讽了一句,可她心里却疑惑丛生。
“如果你从沉留出来之后也能有这样的实力,再说别人吧。”楚瑶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对于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她根本不屑一顾,“大师兄,你看她的身手极有章法,难不成在沉留之中还有人教了她修炼的法门?”
童毓也是奇怪,据说这位慕家二小姐出了沉留也就只有半月有余,可如今能有如此身姿,已是令人惊愕。
“这也并不奇怪。无论怎么说,她也是长公主的女儿。如果慕大将军任由其自生自灭,也有违天理伦常。”
“天理伦常?对于一个妖怪有什么伦常可言?”
自从慕乐菱进了天禧宗,赤苮这几年可没少进出辅国将军府。
这位大将军可是对这个女儿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你眼睛是瞎了吗?你没有看到她有影子,有实体吗?她是一个人,不是一只妖。”
赤苮伸手去抓楚瑶,却被童毓再次拦住。
“童毓,你已经身受重伤,别怪我把你小命留在这里。”
童毓毫不退让,“我倒是要奉劝你一句,无论她是人是妖,都不是你们所能诋毁的人。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你们天禧宗和天机堂能不能抵挡扶彧的怒火?别忘了这一次灵试到底是为了什么?九域想要杀三个孩子简直易如反掌,可为什么他们不敢动手?就算她是九域的敌人,就算所有人想要她死,可这话谁先说出来,谁就一定会比她先死。”
秦正南用仅剩的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衣领。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童毓唇角扯出一丝微笑,迎着秦正南的目光瞪了过去,“那你可以先试试。”
赤苮突然听见周围一阵惊呼,再次将目光凝在了十方台上。
“不需要任何人试,因为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让她去死了。”
“大师兄,慕念瑶下场了。”
童毓一把挥开秦正南的手,俯身朝十方台看去。
慕念瑶已经下场,而且随着她的身影,周围陆续有十几道身影同时下场。
而原本就混乱的场面顿时变得更加滚沸,就如同刚刚被扔进一锅开水中的饺子,拥挤着,撞击着……
几乎每一个石柱都被占据,场面顿时缭乱起来。
“不好,她被打下石柱了。”楚瑶惊叫出声。
童毓盯着那道被突然打落下石柱的黑色身影,眉头紧蹙。
“哼,我看她很快就会出局了。”
十方台下一片漆黑,那道黑影很快就沉入到下面的黑暗之中。
“大师兄,我刚刚看到慕念瑶也下了石柱,她不会出事吧?”
童毓微微摇头,“说不好,如今没有听到有人出局的锣声,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她必死无疑,慕念瑶是不会让她活着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赤苮冷笑着撇了她一眼,“楚瑶我现在让你放肆,等灵试之后,我会通通讨回来。就你这种脑子,当然不会想清楚我说的话,不如问问你大师兄,看他是不是同意我说的话。”
赤苮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实话。
那些在慕念瑶之后下场的人,一定是被他们安排好的杀手。
这些杀手,恐怕是早就选好,并且精心培养过的。
身手自然不凡。
“她说的没错。刚刚发起攻击的人,一定是慕念瑶的人。她一下场,跟随其后下场的人便开始有针对性的攻击。他们想要杀的就是长公主的女儿。”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为什么不可以?这就是现实,灭世之妖就该死。”
赤苮的话音未落,楚瑶一把将她推开,惊讶的喊道:“大师兄,有人下去救她了。”
童毓也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犹如一缕惊鸿飞身而下。
只是那道身影为什么如此熟悉?
还有那一身的白色衣裙。
是火光兽的织锦。
那一刻,童毓的脑袋一片空白,一种说不出的战栗感从他的头开始一股脑的传到了脚。
长安?
会是你吗?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