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熙瑾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也是事实。
其实慕梵也不能肯定那个女孩是否还活着,关于这位公主所生的二妹妹在他们家是一个禁忌。
原本这三胞胎的身份应该是高贵的令所有人仰视,可因为一句箴言,他们从小就被分开了。
如今关到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而且就算活着,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叹了一口气,慕梵的眉头微蹙,少年老成的他已经历练出几分沉稳。
“家里的这些事我不想管,想来父亲退下之后还有大哥打理这个家,家中的兄弟也渐渐成长起来了,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做个闲人。”
“我只怕你这闲云野鹤的心要被捏碎了。”
言熙瑾指了指客院的西边院落,“就说住在那里的天禧宗,你大妹是瑶霞道尊的最喜欢的小徒弟,再加上你们两方之间的渊源,这次来的女弟子中又是天禧宗里最出色的一辈,你父亲和你生母未尝不想从这里给你找个夫人。一是,提提你的身份;二是,也给你多添个助力。毕竟慕家少将军可就你一个,你大哥不是这块料。他那名头,不也是为了好看,冠上的一个将军的头衔,实际上就是一个无权的闲差。哪像你如今进了新勋军,那可是皇室的嫡系。现在九域的关系不似表面的平静,如果能拉来一派宗门的支持,那可是如虎添翼。”
慕梵又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意思?
可那些人中他没有一个中意的,如果一定要娶,也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
一派的支持,他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而且也不稀罕。
“对了。我让你盯着华天剑宗,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事,言熙瑾摇了摇头,“很不好,现在他们一行人还住在城郊的庄子里。”
“不是说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就是那里?”
慕梵曾受华天剑宗恩惠,记得两年前,他身受重伤,还是路遇华天剑宗门下的弟子赠药,才保住了一条命。
他之前出门办事,刚回皇都城就听闻华天剑宗的人在此受人羞辱,谁知道那些人竟然是天机堂的人?
而且他被急召回来,也是因为慕乐菱身受重伤。
可她受伤这事,竟也跟华天剑宗有关?
事关将军府里的家事,就是慕梵想为华天剑宗说话,也是无能为力。
特别是燕宁峥竟也亲自上门拜见天禧宗的瑶霞道尊,说的也是华天剑宗伤了慕乐菱的经过,和慕念瑶说的基本相符。
要么他们说的都是真话,要么就是一起商量过。
不过慕梵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很大,自己这两个妹妹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
慕乐菱仗着是府中长女,又是天禧宗的得意弟子,回到府里也是嚣张跋扈惯了。
就是在整个燕域也没有几个人敢得罪她。
而慕念瑶更是如此,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还总是以嫡女自居。
这丫头说的话,他也只信三分。
“这就不错了。你不想想他们现在的处境,先是废了天机堂的首座大弟子秦正,又打残了你家大小姐。不说你父帅兴师问罪,就是在这皇都城中哪有人不给辅国将军府几分脸面的,那些商铺和客栈谁敢留他们?再加上灵试,各宗门流派涌入,平时看着
就不顺眼,现在不上去踩一脚都是好的。最不要脸的就是天机堂,仗着他们有点窥视天机的本事,更是狂妄的说:谁要是敢帮华天剑宗说话,就是跟他们天机堂做对。现在就算他们在街上挑衅欺负华天剑宗的人,也很少有人敢出来说话。前两天华天剑宗的一个小师妹就差点被他们打死,我想现在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华天剑宗的人在哪?”
言熙瑾猛的瞪大眼睛看着慕梵,这声音不是他的,是个女人的?
慕梵回头看去,一道白影端坐在一旁的石墩上,而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
言熙瑾惊愕的看了一眼慕梵,下意识的问道:“慕姑娘,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慕长安倒也坦诚,“就在你们说起华天剑宗的时候。”
慕梵上前一步,“姑娘没有休息是否有什么事吩咐。”
“是有事,不过现在先说华天剑宗的事情吧。”
言熙瑾留心问道:“难道慕姑娘和华天剑宗有渊源?”
双腿交叠的坐在那里,放在上面的右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悠荡着,“以前受过一些恩惠,现在想去看看。”
恩惠?
“慕姑娘刚刚应该已经听到华天剑宗的现状,我劝姑娘三思。”
侧手撑着额头,慕长安歪头朝他看了过去,斗笠倾斜出一个弧度,面纱也随之多出一道细缝。
言熙瑾用眼角偷瞄了一眼,却见一张樱唇缓缓上扬。
“朋友有难而不助,视为不义;有恩而不知感激,视为不仁;况且天机堂充其量就是一个旁门左道的小派就能如此嚣张,我试问是这些宗门太过怯懦,还是他们的实力早就名存实亡,不过顶了一个好听的名头?在外张扬?”
这话说的洋洋洒洒,竟让慕梵也无法反驳。
慕长安起身也不为难他,“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看来这将军府的客院我们还是住不起的,怎么说华天剑宗跟你们将军府也是有纠葛,大不了我跟他们也去住破庙好了。”
慕梵哪里会同意,他想了一下,“姑娘若要去,我便派人带你过去,不过姑娘还是住在这里。”
“不会让你为难?”慕长安微微侧头看去,虽然见不到她的表情,也能在动作里看出几分小女孩的俏皮。
“自然不会。”
“那我就承了你的情。”
慕长安刚要转身离开,言熙瑾却出言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还有事?”
“我们和姑娘怎么说也算相识了,听闻姑娘姓慕,还和慕梵同姓?在下冒犯的问一句,慕姑娘可是和将军府有渊源?”
“这里?”
言熙瑾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慕梵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似乎也很期待着她的回答。
“……没有。”
除了慕乐菱在她身上捅了两刀,他们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件事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
慕乐菱,慕念瑶,天机堂……
最后一个都逃不掉。
坐在马车里,就听巽离还在那抱怨呢。
“我这一把老骨头,再被你这么这折腾下去就离死不远了。”
慕长安瞟了他一眼,“老头,不好这么咒自己,万一哪天灵验了呢?
陌胥居然先笑了出来,那张严肃的脸配上这样的表情,还真有点穿错鞋的感觉。
“臭丫头,就你咒我才会灵验。”
慕长安有事求他,当然不会太过欺负人。
“老头,到了那里你就帮忙把受伤的人治好就可以了,如果有人捣乱大叔你就出手不必留情。”
这样尽心尽力的维护华天剑宗?
“丫头,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出面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巽离捏着两绺胡须笑了,“丫头,你是欠了华天剑宗多少人情债啊?”
慕长安只说了俩字:“多了。”
“就他们现在的情况,你这样做,惹怒的可是几方大势力。你就不怕帮了他们,你会惹来麻烦?”
“我只知道,有人帮了我,我就要知道感恩。人生来就是要学会处理麻烦,就算你不惹麻烦,怎么知道麻烦不会找上门呢?”
马车驶出皇都城近郊,慕长安就听见一片哀嚎声?
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却发现城门两边除了官道,竟然也是流民?
“这里怎么会有流民?流民不是应该在燕域外面吗?”
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城内驶出,很多流民都涌了上来,多是乞讨和哀求,幸好慕梵派了十几个侍卫,将这些人挡在外侧。
“姑娘有所不知,现今不仅九域多战乱,就是十国内乱也频发。燕域特别,既是九域,又是十国。皇都城算是九域,而这燕域就属于十国范畴。各地藩王各有封地,内乱也是时不时的会发生。这些都是燕域中的流民,和外面的那些流民还不一样,他们怎么说也属于燕域的百姓。”
赶车的是慕梵的近身侍卫,所以理应由他回答。
“可这么多百姓滞留在这里,就没人管?”
那侍卫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有人管,他们才会待在这里。因为灵试的原因,皇都城中不能出现任何流民,所以那些官员就将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每天都会送一些稀粥过来,也算能有个水饱。”
慕长安往窗外看了看,这些流民之中也有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
“我看这里也有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们不参加灵试吗?”
那侍卫似乎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慕长安一眼,心里想着:这姑娘还真是够善良的,还会关系这里的孩子能不能参加灵试验?
“除了九域子弟有指定参加的名额之外,不是所有人都可以。”
“难道不是满十三岁就可以领一个名额的吗?”
“想要获取资格必须有下属州郡派发的令牌才可以,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领到这样的令牌。毕竟令牌,也是有限的。”
那侍卫的回答很委婉,可是却说出了一种极为分明的阶级等级。
而在慕长安听来,却更多的是一种深思。
阶级等级无论在任何年代都存在,可唯一能将这个等级打破的方法就是:要么你成为其中的一员,要么你就是定制新规的人。
“姑娘,前面就是华天剑宗现在住的破庙了,虽然从外面看破旧了一点,可里面是经过修葺的,也是十分干净。”
慕长安听着,视线不经意的看向车外,这些流民除了被驱赶的,还有一些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目光木讷望了过来。
也许是被生活磨的,他们的眼中少了那份生的气息,沉闷的就像失去灵魂的躯壳。
“姑娘,已经到了,马车不能再上前了。”
巽离率先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马车前面拦道的东西,张口喊道:“陌老头赶紧下来,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怎么了?”
慕长安跳下马车随口问了一句。
“是结界。”
巽离指了指前面地上插着的几把剑刃,“这是剑宗惯用的结界,利用气韵幻化出细小的匕首。根据阵型插入地面,从而布下结界。普通人擅自闯入,必死。不过冲破了结界,那布下结界的人就会有所感知,便会做好迎战的准备。”
“陌大叔,你有把握吗?”
陌胥没有回答,右手只是轻轻抬起,一道强劲的灵力直接贯穿了结界,简单粗暴的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进去吧。”
慕长安眨了眨眼睛,这也太快了吧?
而周遭被结界隔绝在外的流民看见这一幕,那木讷的眼瞳中闪过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竟然朝着陌胥开始磕起头来?
太夸张了吧?
慕长安这下真是被吓了一跳,她看着自己前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动作迟缓的朝自己的方向磕头,她下意识的躲到了巽离的身后。
“老头,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得看见她这种慌张的样子,巽离摸了摸胡子笑道:“怕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跪我们?”
说实话,这种看了一眼就下跪的阶级观念,她还真是不适应。
“他们都是一些普通人,距离武者的境界更是遥不可及。所以他们这样做,只是给予强者最挚诚的礼遇。”
“那也不用下跪吧?这会不会折寿?”
“丫头,一名武灵强者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知道三宗为什么约束门下所有弟子不能干预九域之事和十国争端吗?强者一旦出手,所造成的威胁,轻者流离失所,家园被毁,重者极有可能屠了这一城百姓,左右一国的兴衰。这些人对我们磕头,既是礼遇,也是哀求。杀他们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所以他们也是在求我们手下留情,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慕长安有些愣神的站在原地,所以刚刚陌胥露的那一手,是被他们当成了“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