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男在远处打了个哈欠，“半个小时，刚刚好，若总还真是准时。”
若屹看着白檀被扔在冰凉的地上，全是湿的透透，一点活人样都没有，心中火气蹭蹭上涨，他狠狠握住双拳，指甲把手心摁出了一串血迹。
“你-想死？”
蒙脸男被若屹骇人的眼神吓到了一瞬，他喘着粗气：“若总，东西呢？”
他说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根本就不够回公司一趟，若屹不仅是一个人，还双兜空空。
他一句话不吭，慢悠悠的往前走，每走一步，白檀发颤的样子就更加清晰。
从胸腔中传来一阵刺痛，他的爱人，平时连碗都不舍得让他碰，居然被冰凉的水贯彻全身，看着他额头上的红印子溢出点点鲜血，若屹双目猩红，快步跑到蒙面男面前，一脚踹到他的胸口。
蒙面人大叫一声，没来得及反击，若屹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双臂肌肉鼓胀，若屹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想寻死就直说。”
他咬牙切齿，扒着旁边装满水的水缸，全部泼在了他的脸上。
歹徒的脸罩被摘下，若屹揪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把他的头往地上撞。
“若总……若总！我不要！不要了！饶命！！”
若屹已经杀疯了，他的耳朵听不清楚任何声音，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
“阿屹！”
身后的叫喊声稳住了若屹的心神，他放开满脸是血的歹徒，急速跑去给白檀松绑，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时时刻刻拉着你的手。”
“我……没事。”
白檀的声音小到听不见，还一口一个没事。
若屹心疼的想死，松绑完，他紧紧把白檀抱在怀里，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白檀全身的力气被冷风吹空，他撑不住了，刚想睡在若屹的怀抱里，若屹身后一个一闪一闪的东西让他瞪大了眼睛。
“阿屹！！”
白檀一个转身，把若屹往旁边带，“咚——”的一声，眼前画面黑暗，他的脑袋磕在了一颗坚韧的石头上，鲜血喷溅。
“白檀———！！”
歹徒拿着匕首捅来，若屹满心满眼都是白檀，一个不注意，匕首划上他的胳膊，刺痛感瞬间铺满整个身体，若屹满脸鲜血，恐怖可曾，他拽住歹徒拿匕首的手，一把抢了过来，正当准备把匕首扎在这人身上，白檀闭着眼睛，像是喃喃自语：“阿屹……不要，杀人……不要，犯错。”
若屹一顿，突然意识到白檀的伤口更重要。
他随手抓起刚刚绑白檀的绳子，把歹徒绑在了一边，立即抱上白檀往车上去。
“别怕啊，我带你走，带你走。”
白檀努力的睁着眼，但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一点点流逝。
他极度害怕，害怕自己死了。
他不能死，他死了阿屹怎么办。
他们才刚刚结婚，他不能死。
不能死。
带着不能死的想法，白檀被推进了抢救室。
若屹在外面发颤，胳膊的血在地上流了一滩，直到被护士看见强行包扎，等他处理完伤口，抢救室的灯还亮着。
他拿出白檀的手机，找到尹琛的电话，直接点了进去。
“给我，滚来，医院。”
尹琛接到白檀的电话兴奋的腿直打颤，接通才发现不是白檀的声音，他怒气冲冲的赶到医院，若屹刚看见他就给了他一拳。
“操！”尹琛摸着脸，“你他妈有病啊若屹！”
若屹揪住尹琛的衣领，指着抢救室的门道：“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踏平-万鸿。”
尹琛一惊，看着若屹眼角的眼泪一滴滴往下落惊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若屹。
到底是谁能让他惊慌害怕到这种地步。
尹肆。
尹琛颤声问道：“……里面的人，是，尹肆？”
“你说呢？！”若屹红着眼眶，“万鸿想要数据！光明正大找我要！！或者他妈的绑我！动白檀干什么！”
“动白檀干什么！！——”
尹琛懵掉了：“…..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去看抢救室的门，扒着门缝往里面瞄：“他怎么样了？！”
话刚落音，抢救室的灯灭了，门从里面打开，刚出来一个医生，两人就往前凑。
医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是！”尹琛忙介绍自己，“我是他哥哥！”
若屹把尹琛推开：“我是他爱人。”
医生示意两人声音小点，道：“病人的额角被一颗很尖的石头刺到了，性命是保住了，但是神经细胞可能受损，具体是哪一块，暂时还不知情，要等后续病人醒来之后再做判断。”
若屹大脑嗡鸣，完全听不清楚医生在说什么，听到的话是：“$&……%*￥@*%性命保住了*#$&*%$&*%%￥@*$&*%*#$&”
“好好，谢谢医生。”
白檀被推出来，太阳穴一边贴着厚厚的止血贴，脸色发白，奄奄一息，与死人无异。尹琛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都要碎了。
他捏着手机问若屹：“谁干的？”
若屹跟着护士把白檀带到病房，看着他被抬在了床上。
摸着白檀的心脏还在跳动，若屹总算能缓口气。
他把尹琛带出去，“人在北郊废弃的一个油厂。我不管他上面的人是谁，你给我调查清楚了，不然，我要，万鸿，死。”
尹琛虽然不喜欢若屹的态度，但白檀毕竟还在里面躺着，他不好跟人发火，“他醒了给我打电话。”
“人我去解决，照顾好他。”
“快滚吧。”
若屹在病房守了白檀半晚，怕他醒了找不着人会害怕，一直不敢去睡觉。
直至第二天早上，天光微微亮，抓着的手才终于有了反应。
若屹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激动的站起来：“白檀？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难受吗？”
白檀缓缓睁开双眼，被若屹扶着坐在了床上，他小心翼翼的叫着：“……阿屹？”
“我在，我在这里。”白檀根本不看他，若屹把头歪在他眼前，白檀还是一副没发现他的样子，神色空洞无比。
“怎么不开灯？”
“……”
若屹心口一震，看着亮堂的病房，怯生生开口：“……现在是白天。”
“！”
白檀的手在床上乱抓，若屹慌忙的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阿屹…..阿屹…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
“……”
若屹把自己的手放在白檀的眼前摆动了几下，白檀反应迟钝，眼珠乱动，就是没有目的地。
他呼出一口气，在白檀嘴角亲了一口：“我去找医生，你别乱动。”
“阿屹！”
白檀眼前黑暗一片，不管他怎么努力，眼睛瞪的再大，还是一点东西都看不见。
若屹慌忙的把医生带过来，他简单的给白檀检查了一下，拿着手电筒照他的眼珠：“能感受到灯光吗？”
白檀摇摇头：“….什么都看不到。”
若屹愣住，看着白檀无措的样子要发疯。
医生把他带出病房，用寥寥数语就说了白檀目前的情况：“现在很明确了，是眼部神经坏死。”
“……”
若屹不敢相信的透过小窗去看白檀，那么一双好看的眼睛….怎么会….
“再也好不了了吗？”
医生摇摇头：“也不一定，不过目前我们医院是没有解决办法的，建议去国外看看正规的眼科医院。”
这句话唤回了若屹的心神，他呼出一口气，口袋里白檀的手机响了。
医生自觉离开，若屹摁开手机，那边传来几声哀叫，接着才有尹琛的声音：“人我搞定了，尹肆醒了吗？”
若屹嗯了一声，“他看不见了。”
“……”
尹琛顿了一会：“你说什么？”
“我说，他失明了。”
“操！！”
尹琛怒吼一声，对着电话外的人说：“把他眼珠给我挖出来！”
那边又有打斗的声音，若屹疲惫的闭上双眼。
“我马上过去！你给我照顾好他！”
若屹再回到病房的时候白檀已经不左右乱看了，他安静的坐着，似乎已经接受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檀他永远是这样，永远一副淡定从容，不管什么事情他都能以最快速度吃透，就像当初他知道自己是尹东元儿子的时候。
他头脑清晰，立马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二十出头的年纪，要承受多大压力才能在尹家立足，最后成为最大股东。
若屹看不得白檀这个样子，他哪怕哭一下若屹都不会这么难受。
白檀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他，微微侧了侧脸：“阿屹，是你吗？”
若屹不动声色的稳定住呼吸，急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是我。”
白檀手指动了动：“医生怎么说？我是不是瞎了？”
“别胡说，”若屹安慰他，“暂时的而已，就像若寒的腿一样，他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吗。”
白檀沉默了，不知道信了没信。
病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尹琛破开房门，这么大的动静，白檀看都没看一眼。
尹琛愣在原地，若屹不轻易哭，但实在忍受不住，怕被白檀听见，脚步轻柔的出了病房。
他出去后，尹琛跑过去坐在白檀床边，用手在白檀眼前晃来晃去，白檀一点反应都没有。
“尹肆……”
“尹琛？”白檀保持姿势没动，“你怎么来了？”
尹琛眼眶红了，他道：“欺负你的人我已经解决了。上面的人我也找出来送局子里去了，跟他有勾结的统统开除了。”
“别怕啊，哥哥在呢，以后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你的眼睛我也会…..”
“阿屹呢？”
白檀似乎没耐心听尹琛说完话，耳朵一直在听着房里其他动静。
“…….”
心口像被人扎透，尹琛沉默半响：“….我去叫他。”
若屹在病房门口蹲着，脸上全是湿痕。
尹琛问：“他的眼睛还能恢复吗？”
若屹也不确定，他摇摇头：“我最近会去国外找医院，你别管这事了，把你们内部的事情解决好。”
尹琛想起白檀的反应，怕自己会被他刺穿，他叹口气：“医院我去找..他现在离不开人，你好好在他身边，陪着。”
两天后，尹琛发给若屹了一份医院名单，最好的一家是在法国。
若屹打算先去考察一下，把白檀的情况说明清楚，带着白檀折腾，他也会累。
他凌晨的飞机，来不及跟白檀说一声就带上他的病例匆匆离去了。
白檀醒来一睁开眼睛，下意识嘀咕了一句：“……阿屹？阿屹？”
“怎么一醒就找他啊？那么离不开他？”
“……”
白檀眼睛看不见，所以耳朵尤为的灵敏，他瞬间就听出来了这人是谁。
“……靓阿姨？”
靓谦轻笑一声：“你跟阿屹不是已经领证了吗？”
白檀点点头：“……领了。”
“那为什么还叫我阿姨？”
“……”
白檀心一颤，手紧紧的抓着被子，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靓谦叹口气：“阿屹出国给你找医院了，让我来照顾你。”
“！”
白檀摇着脑袋：“不用！我不需要人……照顾。”
靓谦去摸他的头发，心中微微难过：“……你这个样子，不让人照顾怎么能行？”
白檀心中全是愧疚，他已经沦落到让若屹妈妈照顾的份上了。
靓谦问他：“你想吃什么吗？”
白檀再次摇头：“我不饿……您，真的不用……”
靓谦终于知道阿屹的那种无力感从何而来了，白檀太懂事了，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地步。
“白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
“你跟阿屹已经结婚了，我既是他的母亲，也是你的。”
“对妈妈说话，也要这么生疏吗？”
白檀眼睫轻颤，鼻子一下就酸了。
他试探道：“……妈妈？”
靓谦嗯了一声：“现在告诉妈妈，你想吃什么啊？”
白檀绷住嘴角，这才轻声说道：“……想喝排骨汤。”
“好。”
靓谦笑了，“妈妈去给你做。”
她故作玩笑：“养了两个儿子，得到了四个。真划算啊。”
白檀扯扯嘴角，尴尬的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