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屹这边不太顺利,他把病例给医生看,医生表情凝重,最后给若屹说:“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
若屹又跑了几家,才发现这百分四十的成功率已经算高的。
有的医院甚至都不敢做这个手术。
或者直接告诉他:“没救了。”
他跟唯一一家敢做这个手术的医生敲定了时间,回国接白檀。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得试一试。
回到医院的时候,看见白檀跟靓谦有说有笑的,才让若屹的心情稍微好转。
他故作轻松:“妈,谢谢你这两天照顾白檀。”
“……阿屹?”
白檀立即坐直了身子:“你回来了?”
若屹轻轻笑了笑:“嗯,接你去法国做手术。”
靓谦问道:“医生这么说?”
若屹报喜不报忧,“……成功率挺高的,医生都很专业。”
“那可太好了。”靓谦站起来,“我去给你俩收拾东西。”
白檀听着靓谦走远了,开口道:“真的吗?”
“……”
若屹懵了一会,“什么?”
“成功率真的高吗。”
“……”
若屹不想骗白檀,只是说了一句:“你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到了机场。
白檀表面跟正常人一样,但变得小心翼翼,连迈出步子都惶恐害怕。
若屹紧紧抓着他的手,一遍遍的说着:“别怕,我在呢。”
白檀知道周围人很多,他自己看不见别人怪异的眼神,但阿屹看得到。
他挣脱开若屹的手,笑道:“我又不是小朋友,哪里需要一直牵着。”
若屹还没张嘴说话,身后涌出来一大波人,他们拿着横幅应援棒冲进机场,大吼大叫道:“夏孟乐——夏孟乐!!妈妈爱你——”
白檀耳朵瞬间被聒噪的声音感知不到身边的环境了,紧接着,他被人群挤着被迫往前走,身边黑暗空洞,只有粉丝燥人撕裂的吼叫声。
刺耳的翁鸣在大脑中不断回旋,白檀头晕目眩,嘴上轻声嘀咕:“阿屹……阿屹……”
回应他的只有更拥挤的人流,他重心不稳,被人推来推去,像是被卷进了旋涡之中,令人感到恐慌的声音如雷轰鸣,撞击耳膜。
“白檀——”
混乱中,白檀似乎听到了阿屹的声音,可他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手背被疯癫的人群踩着,白檀绝望无奈,他什么都看不到。
“白檀!”
若屹的声音越来越近,白檀突然感到身上一轻,他被人抱起来了。
“白檀?白檀,你没事吧?”
白檀还没缓过来神,若屹不顾众人的眼神把他抱到休息区,他的手上全是被踩的灰尘,几根手指肿了起来。
若屹心脏狠狠颤抖,用湿巾轻柔的擦拭着白檀的手背,忽的感到什么东西滴滴答答的往下坠。
他抬眸一看,是白檀的眼泪。
“……”
自从白檀出事以来,这是若屹第一次见白檀哭。
血液冲向若屹的大脑,他的心口剧烈收缩,这种感觉就像是看着心爱的人被开膛破肚,自己却无能为力。
“……阿屹,我不想变成这样。”
“不想在你身边做一个摆设,累赘……如果我的眼睛好不了,你就……”
“不许胡说八道!!”
若屹又心疼又愤怒,他跟白檀已经经历那么多磨难了,怎么能因为这件小小的事情就前功尽弃。
“白檀,你是我的。”
“永远是我的,我不许你轻看自己,不许你有任何再离开我的想法……求你了白檀,别让我……再经历一次离开你的悲痛。”
白檀绷住了嘴角,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一定不会特别好看。
更可怕的是,他看不见若屹的脸。
看不见这个男人为他焦急悲痛的神情,这比手背被踩一万次更加令人焦灼。
休息过后,若屹怒色让机场管理人员给个交代。
“如果不是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爱人,他可能会被人群活生生的踩死,我差一秒把他抱走,后果你们想过吗?今天你们必须……”
“阿屹。”
白檀拽了拽他的衣角。
“我们赶快登机吧,别为了这种事耽误时间。”
若屹知道白檀心地善良,不愿意让他为难人,换做以前他可能就听白檀的了。
但这次,绝对不可能。
白檀无助的样子,一遍遍叫着他名字的样子,若屹这辈子都不会忘。
若屹眼神狠厉,“查监控,踩到他手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背着白檀给管理层的人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才终于坐上了飞机。
白檀闭着眼睛靠在若屹的肩膀上,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睡梦中,白檀的眉头还锁着。
若屹偏头吻着他的额头,企图让他紧锁的眉毛平起来。
——这一次,我会紧紧抓着你的手,再也不会放开。
·
白檀被推进手术室,若屹在外面等待,把从来不信的神佛求了一个遍,眼眶通红,终于哭了出来。
这段时间,他反复思考,为什么瞎掉的人不是他。
为什么要让白檀承受这份痛苦。
三个小时后,白檀双眼被纱布蒙了一圈,医生把他推了出来。
他麻药劲还没过,暂时睡过去了。
若屹整顿好白檀,给他掖好被子,才去问情况。
医生简短的说:“手术按理说是很成功的,但至于能不能重回光明……还是得看恢复情况,三天,三天后如果病人的眼睛还是看不见的话,基本上这辈子就不可能看见东西了。”
“……”
若屹的心脏凉了半截,医生都离开好半天了,他还一直站在走廊愣着。
随后,他给身边的亲朋好友家人一个一个打了电话,内容只有一句话:“我要结婚了。”
·
三天后,若屹早早把白檀叫起来,将准备好的白色西服穿到他身上。
白檀明显感觉到今天的这身衣服比较厚重繁琐,多问了句:“阿屹,你给我穿的什么?”
若屹仔仔细细的把领带给白檀系好,将一朵红玫瑰别在了白檀的胸前:“等你眼睛好了就知道了。”
白檀问:“今天就可以拆纱布了是吗?”
若屹嗯了一声,“我们不在医院拆,冰冷冷的,多没意思。”
他拽起白檀的手,离开医院,带着他坐进了一辆贴着九十九朵玫瑰花的婚车。
白檀眼睛上的纱布与他身上的西服映衬,优越挺直的鼻尖在脸颊上描出一道阴影,如此一张俊俏美丽的脸庞,马上就要一辈子是他的了。
若屹笑着把自己的花递给白檀,“能帮我别好吗?”
白檀摸着手中的东西,很快猜出来:“花?”
若屹坚信道:“马上你就能看见了,想隆重一点。”
白檀点点头,傻愣愣的在若屹的引导下把白玫瑰别在了若屹的胸口。
殊不知,花下面还有夹着一根宽长的飘带,上面写着两个字:新郎
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场地,红色地毯洒满了鲜花,酒席的人不多,但都是若屹觉得重要或是白檀的好友。
封星辰和若寒在主桌上坐着,已经红了眼眶。
他虽然对白檀谈不上多喜欢,但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跟白檀也算是半个家人了,看着白檀眼睛被厚厚的纱布蒙着还是不太好受。
若寒拉着封星辰的手,安慰道:“没事,白檀哥一定能看到我哥为他准备的这些。”
远处的摄影机架着,靓谦和若良平穿的整整齐齐,两人还都有点小紧张。
若屹牵起白檀的手走进花门,到达台子正中央,他拿起话筒,慢悠悠道:“白檀,这三天我一直在骗你。”
“你的眼睛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性恢复。”
白檀一惊。
“如果今天你打开纱布,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很大可能性,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了。”
“……”
“但是,”
若屹示意台子下的人开口说话。
法国的建筑复古威严,婚礼在露天的公园举行,浪漫气息环绕着台子下每一个人。
他们一个个带着哭腔,跟婚礼背景音乐一起呼唤:“——白檀!!新婚快乐!!!!”
“!”
白檀惊住了。
这些声音过于耳熟。
是百宿边鸿他们。是每一个在他微信下面祝福的人。
还有……靓姨,若董。
不,此时此刻,或许应该改口叫一声爸爸妈妈。
他鼻子酸楚,眼前的纱布湿了一块。
“如果你仍旧看不到,我也想让你听听,他们为我们爱情欢呼的声音。”
“因为不管如何,你也是要嫁给我的。”
白檀重重的点着头,“在我的梦里,我已经跟你结过千万遍婚了。”
“每一次的回答都是我愿意。”
白檀将唇角的眼泪舔进嘴里,他郑重其事,一字一句:“这次也不例外。”
“我愿意。”
下面的人又开始欢呼,百宿紧紧抱着刘梦溪,一个已经当爹的男人泪流满面,被怀里只有两岁的闺女用还没长齐牙的话嘲笑:“爸……ba,库了,一点都,不涌敢。”
一扭头,发现自己的妈妈也在哭。
她小小的脸看向台子中央,两个长得超级好看的叔叔在接吻。
若屹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摘下白檀眼睛上的纱布。
每个人都紧闭呼吸,但他比所有人加起来,甚至比白檀本人更加紧张。
刺眼的阳光照在了白檀的眼皮上,他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双眼。
先是闻到了香味,后是看到了今天格外帅气的若屹。
他穿着一件板正西装,满脸泪水,胸前,是他亲手戴上去的白玫瑰。
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各个好寓意的花插满了整个绿色草坪,几个装扮华丽的圆桌坐着熟悉的脸庞,他们一个比一个紧张,额头上的汗珠白檀都看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是靓谦和若良平,两人表情严肃,又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白檀被所有人紧张注视着,他绷着的脸突然笑道:“我看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包场的公园燃爆,他们齐齐上去把两人围到一起。
·
尹琛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头发服装有精心打理过,往那一站,引得不少路人瞩目。
可他的眼里只有台子上被若屹亲的脸红扑扑的白檀。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释怀。
自嘲的笑了一声:“尹肆,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