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某一天夜里,徐怀安带着一队羽林卫,明火执仗的进了王家家主的宅院。
主人家还在梦中便被惊醒,一家子老小仓皇无措的跪了一地,听完了圣旨,一时间惊恐之声哗然四起。
家中的带着刀剑的护院更是在这一片哀嚎哭泣之中,将刀拔出了鞘,与羽林军成对峙之势。
看那些人的表情,似乎决心要拼个你死我活。
徐怀安用他的小眼睛环顾了一圈,心中生惧,但是面儿上却没有丝毫表露。
正在这个时候,家主王参说话了:
“圣使!我是冤枉的!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请允许我进宫面圣,亲自陈情,还在下一个公道,否则岂不是让陛下落了昏庸之名,失了天下士人的民心!”
徐怀安听闻,给小曲使了个眼色,让他将口供和卷宗都给王参看,说:
“说是巫蛊之术,只是给你王氏宗族一个体面的借口,实际上,你给与废后王氏毒针,妄图行刺陛下乱天下社稷,后又勾连武家谋害皇后,最终害了安定公主,这一桩桩一件件,废后王氏可都招了。
按理说,此等罪行,你王氏被灭九族都不为过,可是陛下仁德宽厚,不忍杀戮过多,才想出了一二遮掩之法,只让你一个人伏法受死,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他说话时中期十足,正气凛然,比之念圣旨时更甚。
声音传出去老远,霎时间王家的护卫们,族中老幼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看向了王家家主王参。
当然,此等谋逆大事,自然不可能告知人人知道,即便是家人也蒙在鼓中。
王参看了那些口供,魂已经掉完了,可依旧强撑着镇定,跪在那里高声说道:
“圣使,冤枉啊!这定是那武后为了铲除废后,用了什么逼迫之法,才得了这些口供,草民从不曾做过如此大逆之事,草民敢与废后王氏当面对峙!”
他说得又快又急,小曲刚要替武柔反驳,他就已经宣称要对峙了。
小曲气的口水都喷了出来:
“放肆!你敢诋毁皇后?!皇后审问时,我就在身边,那王氏见事情败露自己全倒了出来,皇后不曾动过她分毫!”
王参又喊道:
“废后王氏构陷与我!我要见陛下,草民实在是冤枉啊!”
“你!”
徐怀安给了小曲一个制止的手势,阻止了他的激动,微微弯下腰,用眼睛逼视着王参,低声说:
“陛下原话,既然圣旨已经下到了你这里,就不是听你喊冤的,到底做没做过,王家主自己心里清楚。
陛下还说了,让王家主认清现实,你们王家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天子执剑,文协武从,若是你认罪倒也罢了,若是不认,必将事实公之于众,抄家灭族。”
最后那四个字,让他咬得阴森。
他见王参整个面如土色,颓然跌坐到了地上,很是满意的直起了身子,高声说道:
“将毒药和解药的方子交出来吧,陛下亲自赐剑,还请王家主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圣恩。”
王参垂着头,冷汗直流,抖抖索索地看着掉落在膝盖上的那几章口供,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如今的王家确实不同于以往了,他本以为可以凭借着王皇后让王氏一族重现辉煌,可是谁知那女子如此不堪大用!
如今该如何?会不会是陛下没有确实证据,只是在诈他?如果他承认赴死,回头才是王氏一族的灭顶之灾?
可是看口供已经足够取信于人,他又何必放过他这一族?当真是心善至极,连谋逆刺杀这种罪,都能轻轻揭过吗?
不,他不信……如今天子兵权在握,威望足够,他若想抄家灭族,何须顾及许多?
难道是因为……?
他眸光一闪,看见了口供上的武氏二字,抬头抱拳向徐怀安看去,含泪悲壮地问:
“草民已经四十有余,死便死了,只求能保一家平安,圣使……敢问,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武家?”
小曲听闻竖了眉头,心想他还要攀咬皇后,厌恶地问:
“你问这个作甚?!”
徐怀安又及时制止了他,出声回道:
“陛下并不打算将武家牵连在这件事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确实,你这一家老小,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了,既然得了恩德,可不要不识好歹。”
王参这才放了心,整个人颓然的坐到了地上,像是一下子没了骨头似的。
半晌,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家人,见众人胆战心惊又不敢哭的样子,他想嘱托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流着泪仰天苦笑了一声。
随后他抬手招来了笔墨,将毒药和解药的方子都写了下来,便双手奉上。
徐怀安从他手中扯过了纸张,简单瞄了一眼,见内容不似有不妥之处,便让小曲将捧着的御赐宝剑,放到了他高举的手中……
回来的路上,徐怀安一行人在月光下骑马赶路。
他们来时领了圣旨,路上日夜兼程,这回差事了了,少有的在路上慢悠悠的前进,也有了说话闲聊的兴致。
徐怀安瞄了一眼那沾了血的宝剑,扭过头来见小曲也在盯着看,只是脸色焦黑,似是不解恨一般,于是便问: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曲听闻,眸光一转,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十分公式地回:
“没什么,大监主持,自是周全。”
徐怀安听闻,叹了一口气,扶着马鞍说:
“哎,咱们之间何必客套,今日见你情绪甚是激动,可不像你。”
他在皇后宫中得重用,就是因为冷静机警,进退得体,今日确实过于表露情绪,想着也瞒不过了,便开了口:
“平时在皇后娘娘身边,虽然知道有些传言,但是无人敢造次,亲耳是听不到的。这几日离了长安宫城,到了外头,见民间传言多是偏袒废后王氏,说她多么贤良淑德,命运不济受尽委屈,话里话外都在说当今皇后阴险狠辣,手段龌龊,我心中多是不平。”
他顿了顿,似乎在平复,接着说:
“……那王参也是,一看供词就说是娘娘栽赃陷害,一点儿顾及都没有,摆明了是知道娘娘名声不好,诋毁她给自己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