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事的恭送下,许平秋抱着女孩穿过了略显冷清的店堂。
牙行冷清倒不是因为它没什么生意,毕竟后院货栈的笼中还囚着那么多奴隶呢。
真正的原因是它较为高端,整体建制在一座小型的浮空岛屿上,能这般悬在天圣城上空,哪还瞧得上一般散客的生意?
当然了,某些行事诡谲,莫名其妙的‘老东西’除外。
一开始,管事还以为来了位平账大圣,满心欢喜的都已经把近几年的烂账划许平秋头上了。
结果呢,这位倒好,有悄无声息破开阵法禁制的本领,潜入货栈后竟然还真就只是逛逛,一点儿没想着搞事情!
不搞事就算了,还意外的讲原则,谈买卖,更离谱的是,费这老大功夫,就为买一个没有灵脉,气若游丝的奴隶?
这不禁令管事的内心感到一丝遗憾,虽然这个过程,收钱收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至于捡漏?
嗯…吃贩卖奴隶这碗饭那么多年,管事打眼一瞧,还真没看出那是块什么璞玉来。
在他看来,女孩唯一的价值就是她偏阴性的体质,以及体内淤积的大量阴气,这正是合欢宗购置奴隶的需求,所以哪怕她快要被阴气侵蚀死了,也无人问津。
因为想要救治,就得祛除她体内的阴气,可那样,女孩便也没了价值,任由她这样死了,损失会更小。
…
店堂外,是一座宽敞的月台,不知用的什么石料堆砌而成,在月光照耀下沁起苍润的色泽,踱下几阶台阶,来到月台上后,视野也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一座座小型岛屿点缀在空中,旗布星峙。
乍一看,这些岛屿各具神韵,有的似墨色青山,巍峨挺拔,其上有银白飞瀑倾泄而下,激起无数晶莹水雾,灵气蒸腾,也有岛屿筒体雪白,宛若琉璃玉砌,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瑞雪,亦有的霞光环绕,奇峰突兀……
但在许平秋看来,这些岛屿单独拎出来吧,倒也不能说不好,可眼下挤在一起, 就显得有种用力过猛,落了俗套。
尤其是在七百年后,但凡一个宗门赚了点小钱,为了门面,山头八成都是这样式的。
先捣鼓一堆不知所谓,但看起来就很唬人的祥瑞造景,什么丹晖紫烟、紫霞庆霄、虹光飞仙啥的,然后建筑一定是重檐歇山、九踩斗拱,有钱还得再加上琉璃照壁,玄墀扣砌,看的许平秋都审美疲劳了。
而朝上望去,寂寥的夜空中还静静的盘踞着一座孤岛,凌驾于一切之上,高远的仿若与日月齐光,难以窥视其上存有什么,具有种不可知的威严,下悬的岛屿轮廓在月光下展露出锋利的一面,如一柄利剑,悬于天圣城上。
不过,这上面有啥,许平秋还真知道一二,那是一座极其离谱的阵法,也是天圣城名讳的由来——天圣大阵!
根据七百年后,古籍中的零星记载,这套阵法甚至险些叫那摧城的白龙当场神灭形消!
只是,许平秋仰望了片刻,尽管模糊的感知到一道阵法,粗旷的笼罩住了天圣城,但却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厉害,这不由令他有些狐疑。
按照他的揣测,天圣城破灭之际,自然是诸位道君提前卷款跑路,青丘妖狐洗白上岸的魅力时刻。
可到了那个时候,天圣大阵存不存在都不好说,更不应该具有能力,与一位大圣进行对抗才是。
是自己猜错了,还是古籍内容记载有误?
许平秋思忖间,来到了月台边缘,朝下一望,更低的高度是御空区,一道道流光穿梭而过,伴随着好些飞舟楼船,以及托举着宫殿的妖兽。
到这里,一切还算正常,但再往下,饶是见多识广的许平秋也绷不住了。
天圣城就像是一个狂野生长的大杂烩,什么离谱的风格都有,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亮丽的广告,流光溢彩的将涌动的云雾都染成了七彩霓虹色,这些皆是由阵法显化而出,立体投影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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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耀的投影不断变化着,逸散的灵光在半空飘落,每一秒都是灵石燃烧的气息,而在投影的下方,既有玉阶彤庭,古香古色的建筑,亦有栉比鳞次的高楼,甚至还有妖兽搭建的巨型鸟巢,直接用干草、泥巴这样一搭,上面还长了颗巨大的蘑菇,美其名曰异域风情。
隔着云雾,女孩看的更加朦胧,直觉得眼前的景色不太真实,就好像做梦……不,这些景色好像自己做梦都做不出来。
而在女孩内心震撼的难以言喻时,许平秋嘴边总能适时的来上一句粗俗的卧槽,这别说是七百年前了,这说是七百年后他都信!
“我嘞个天圣城啊!”
许平秋汗流浃背了,一直以来,都是他觉得别人保守,万万没想到,这次保守派竟是我自己?!
正当两人看的目瞪口呆之际,数片杏花悄然在夜空中掠过,许平秋当即便侧目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悄然浮现,是个阴柔俊美的男子,身着红衣,穿衣风格很是放荡不羁,袒胸露臂,手中把着柄杏花扇。
感受到许平秋的目光,来人一双丹凤眼也侧头望了过来,但他的目光只在许平秋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便被许平秋怀中的女孩吸引了,眼中露出了一种审视的感觉,仿佛在衡量一件待使用的耗材。
这种感觉令女孩感到很不安,不由下意识贴紧了许平秋。
“别怕。”
许平秋左手抱紧了女孩,轻声安慰着,同时另一只手举起,用垂下的袖子阻拦了那人的视线,随后身形一倒,便从月台上俯冲而下。
见状,男子也收回了目光,握着扇子,一边敲着手,走入了牙行。
然而没一会,他便脸色剧变,握着一枚玉简,也不把玩扇子了,乍然出现在了月台边缘,目光四下扫视,却寻不到许平秋的踪迹。
再一番尝试推演卜算,更是一片空白,这令他脸色愈发的差了,手上下意识用力,玉简顿时轻微龟裂,闪烁起暗淡的光芒,但迟疑了许久,他还是松开了玉简,神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