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淮重新稳定下来,靳羽嘉跟着她起身出去,坐电梯上楼,直接去心理医生办公室。
祝大神这周末才能办完转职手续,所以这段时间里,宋淮还是只能靠小张。平时太忙,积压在她心里的事情也太多,小张并不能真正帮她解决问题,所以还是要等。
郑梓昕听说宋淮又去了心理医生那儿,想了老半天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能找正好忙完回来的徐御荣问问。
“普外医生每天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见了那么多患者,看了那么多伤口,你觉得她心里能没点压力?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压力聚集在心里,又没办法自己缓解,就磨出病了。”
“这样……”郑梓昕后知后觉。“所以我之前那几次看到她特别疲惫的样子,其实她是生病了?她办公室里还有很多不同的药,也是为了她自己治病?”
“可以这么理解。”徐御荣点点头。“所以你平时少去招惹人家,别动不动让人家觉得尴尬,不然以后要是病更严重了就都赖你。”
郑梓昕不满地瘪嘴:“我又不是招惹她……但是松松不理我。不是有句古话吗,女大三抱金砖。”
“想不到你个从小待在国外的小屁孩还能知道这些。”
郑梓昕惨兮兮地趴在桌上:“Boss,说真的,你跟松松关系那么好,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或者她喜欢和什么样子的男人?”
“她啊?她喜欢英语比她好的男人。”
郑梓昕的眼睛立刻亮起来:“那我行啊!”
“男人不能说不行。”徐御荣拍拍他的肩膀。“至于喜欢什么东西……她平时的生活除了工作也没什么了,还真没什么很特别的喜好。”
“那我应该怎么做,她才不会讨厌我啊?”
“她本来就不讨厌你,只是经常会被你的行为烦到而已,所以少在她工作的时候去打扰她。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想跟她有共同话题的话,你可以去见见她最近手术的那个患者,病房区六楼三十号房间,问问他的情况,然后用你在国外学到的专业知识跟松松讨论讨论,指不定她正好也需要你的帮助。我和枫枫最近太忙了,她来找我的时候总是碰不到人,要不你试试?但是得注意,那个患者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贸然靠近,你可能会被卷进不必要的麻烦。”
“黑的?”
“瞎说什么,人家白着呢。”
“好吧。”郑梓昕若有所思地撑起脑袋。“正好我也想帮松松分担点,我最近又没什么事。”
“你最近没什么事?”徐御荣立刻来了精神。“我上次让你缝的二十个鸡蛋你缝了没?提起这个我正好想起来,明天外科要开病理分析会,你要是明天之前还没缝完的话,我就跟松松说你工作的时候总偷懒,松松会理你才怪了。”
“哎别别别!我缝我缝!”
“那我开会去了,回来之后要看到你缝好的二十个鸡蛋。”
“Yessir!”
郑梓昕安安静静地缝完鸡蛋,抬头看了眼时间,抓起徐御荣留给他的报告就往楼下跑,直奔住院部。
巧的是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住院部那边大概也清人结束。医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公共资源的浪费,规定每位病患身边至多留一位家属陪同,其他人都要离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之后才能重新进住院部,所以这会儿住院部相当清净。
所幸这个时候卫儒孟已经休息,郑梓昕敲门进病房的时候只看见他的同事还坐在床边。简单交流过几句,确认特警先生目前的状况之后,刚打算出去,身后又传来敲门的声音。
宋淮看见郑梓昕也在里面,好奇地走上前,注意到卫儒孟还在睡,声音刻意压低:“你在这干什么?”
“我是来给你分担压力的。”郑梓昕眨眨眼。“徐主任说我在国外学的专业知识能帮你解决部分问题,所以我趁着人少的时候过来看看。”
“这样啊,那你能解决他手使不上力气的问题吗?”
郑梓昕诚实地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夹板:“我的意见和主任的差不多,因为之前那场手术的并发症,血液涌入手臂的时间过长才导致现在这样的问题。后期可以靠复健来恢复部分手部功能,但是之后应该不能过多使用右手,怕血栓还惹出什么问题来。动脉血栓的治愈率较低,再加上卫先生的身份比较特殊,过多的手术只会让他的身体更虚弱。”
小吴忍不住插话:“可是如果不解决这个大问题的话,他之后还会有激烈的运动,岂不是要赔上性命?”
“完全恢复成原来那样是不可能了,毕竟血栓是个相当大的隐患,这跟当时的手术有关系,也有可能是术后恢复不当造成的并发症。要么以后别做这项工作,要么换惯用手。右手是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了,这个是肯定的。”
宋淮扫了依旧处于睡眠状态的卫儒孟一眼,心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扎过去。
这个年纪换惯用手,还要谨防那个潜在隐患,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她曾经也确实看他用左手拿过勺子投过球,不知道现在还行不行。
小吴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那今天先这样,明天早上查房的时候我和宋医生都过来,我再看看他右手的情况。”郑梓昕在身边人的肩膀上有节奏地敲着。“主任上手术去了,走之前还让我来找你帮我看看我的鸡蛋缝得怎么样呢,我们先走吧,不打扰卫先生休息了。”
宋淮茫然地被他带着往外走:“你缝鸡蛋了?”
“Twenty!”
“我去看看你缝得怎样。”
“好嘞。”
声音渐渐远去,小吴目送两个医生有说有笑地走向电梯间,放心地关上门,转身回到病房,却意外发现卫儒孟睁着眼睛。
“醒了?是不是我们刚刚把你吵醒了?医生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没啊?要不我联系领导让你过阵子再返回训练?你现在这个情况……”
“都听见了。”
小吴有些忧愁地重新坐下:“你左手右手其实都用得差不多,毕竟之前我们也有过类似的训练。但是刚刚医生说你不能做太多激烈的动作,不然血栓这个潜在的隐患……”
“我知道,回去之后慢慢调整吧。”
病床边的男人明显察觉到他现在心情不好,还是岔开话题:“你是不是刚刚做噩梦了?怎么醒得这么突然?”
卫儒孟叹了口气,合上眼睛:“不是噩梦,但性质差不多。”
刚刚郑梓昕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吵醒了,只是不想睁眼而已。
入伍以来被训练得对周围的声音尤其敏感,更何况在自己的特殊时期。原本并不想太多在意医生的话,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但是在她进来之后,他又不忍心继续这样了。
他不知道这些年她都发生了什么,明明感觉那么熟悉,却还是相当陌生。
他跟她之间现在只有医患关系,或许他出院之后就要被队里派走做复健,或者去别的地方恢复,总之应该不会再碰见。
可是他不想这样,想了十几年的人,现在重新出现,他不想就这么松手。曾经在最难熬的时候只靠那张照片那块吊牌勉强度日,甚至没有机会跟家里人取得联系,在孤独的夜晚,只有那些小物件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两年训练之后,领导没跟他打招呼就立刻把他派走,后来终于有机会给爸爸打电话,他也问了,那并不是爸爸的意见,只是因为队里领导觉得他可靠,就直接把他调走了。任务相当之重,他没有过懈怠,这么久以来都没出过任何问题。
那张照片早就被队友发现了,问起来的时候也就被他敷衍过去,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履行承诺,毫发未损没错,平安没错,但没回到她身边,甚至家都不能回。
队里给几个兄弟举行集体婚礼之后第三天,他被派出去,那块手表也是在那次任务里彻底变成废铁。队里警告过无数次不要跟对面近身搏斗,但是他控制不住,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别无选择。
但是就在这样最不希望以这种模样见到她的时候,偏偏就见到了,偏偏还是她救了他,偏偏就成了彻底的陌生人。
也是,这么久了她可能有别的归属,反正怎么都不会是他,毕竟是他先违背承诺。
可他不甘心,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