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世子萧方诸、前平东将军杜幼安等男女老少数十人俱被反缚双手押上石头城,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台巨型大锉碓,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刺人眼目,足以令胆小者魂飞魄散。[大锉碓,即大铡刀。]
“王领军,救我!救我!”年仅十六岁的萧方诸嗓音尚带稚气,哭着冲到女墙边,望着城下的王僧辩哭喊道。
“世子——!”王僧辩眼中落泪,跪下泣道:“承制有命,为除国贼,不牺任何代价,哪怕是失去世子……,呜呜,请世子以身报国,您死后,承制会追赠您,请您勿失王家尊严,慷慨赴死,呜呜……”
萧方诸呆住了,过了片刻,突然笑起来,那笑声凄然悲凉,他一边笑、一边眼中落泪道:“父亲,您不要阿儿了么?您的心肠真是狠啊!哈哈哈……”
“先把独眼儿的狗崽子铡了!”侯景一挥手道。
士卒们上前要拖萧方诸,萧方诸把眼一瞪,高声斥责道:“我乃湘东王世子,你们是什么东西,安敢触碰金枝玉叶。”说完,自己迈步走向大锉碓,俯身往铡刀下一躺,闭目等死。
侯景摆了摆手,两个刽子手使劲摁下铡刀,寒光过处,萧方诸人头落地,鲜血从颈腔中喷射而出,直溅到一旁等待处死的囚徒身上,有胆小的当场吓瘫。
侯景弯腰从血泊中拎起萧方诸的头颅扔到城下,狰狞地笑道:“王僧辩,你不肯退兵,你是害死世子的元凶!哈哈哈……”
“传我军令,全军整装集结,今天我定要拿下石头,生擒侯贼,将其碎尸万段,替世子报仇!”王僧辩眼中像要淌下血来,愤怒地吼道。
“大都督不可,石头城高墙坚,易守难攻,侯贼这么做正是想激怒我们,希望我们攻城,以折损我们的兵力,削弱我们的士气。”陈霸先拦住王僧辩,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人多,贼军人少,分而歼之才是最好的方法。大都督应进军招提寺,以切断西州和石头的连接,侯景闻之,必然担心失去归路,就会出城列阵以待,与我方做殊死决战,届时,我军则可以很小的代价大破贼军,此为上策。”
“此计甚妙,可是将军,您的家人,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侯贼活活铡死?”王僧辩握住陈霸先的手道。
“为报国仇,承制尚且不惜舍弃世子,霸先又何以吝惜家人!”陈霸先也握住王僧辩的手。
“兴国,你舍家为国,僧辩佩服……,好吧,就依你之计!”王僧辩点了点头。
“这里有我牵制侯景,大都督请速回营调派人马!”陈霸先点头道。
“接着给朕铡!下一个是……”侯景扫视着面前待宰的囚徒们,囚徒们颤栗着纷纷向后退却,侯景嘴里“咦”了一声,困惑地问:“怎么不见陈霸先的家人?”
侯子鉴上前道:“元礼还没回来,想是正在押送的路上。”
“其它的人都到了,怎么提陈霸先的家人这么慢,你去看看元礼怎么办事的,妈的,本来下一个就该铡那个疯子。”侯景愤愤道。
“诺。”侯子鉴领命下城而去。
“铡他!”侯景手一指前平东将军杜幼安。
杜幼安咬牙道:“我已经降你,为何还要杀我!”
侯景蔑笑道:“你这个人好反覆,去年你见独眼儿势弱,就投降了我,朕岂能留着你的命,让你再回到旧主人那里去?”
杜幼安面有愧色,不再说话,刽子手上前将他按倒在大锉碓上,“咔嚓“一声,铡刀落下,又是一颗人头落地,鲜血流得满地。
侯景还是拾起头颅从城上扔下,王僧辩营前,武州刺史杜崱痛呼一声“阿弟啊!”立时昏厥,栽倒在地。
石头城上接连铡了十几人,无头尸体被拖到一边,堆成小山模样,四处漫溢的鲜血浸过靴面,而城下则是遍地头颅,那些头颅面目狰狞,情状惨不忍睹。
“陛下——!”王元礼与侯子鉴,两人一前一后飞奔上城,王元礼凑近侯景身前低语:“陛下,出事了,尚书比部令使华皎竟然假传您的口谕,比臣先到一步,从北狱提走了章要儿、陈昌、陈蒨,臣追到华皎家里,那儿已经空无一人,不知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什么?”侯景蜂目圆睁,咬牙切齿道:“华皎?!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怪朕上次要杀陈蒨,他找理由拖延推后,妈的,原来他和陈蒨是一伙的,老子抓住他,把他碎尸万段!”
“陛下,秦淮河沿岸都是咱们的栅城,通往西军的路全都封锁了,想他们逃不出去。”侯子鉴道。
侯景点点头,道:“传朕诏令,命廷尉画像,全城挨家挨户搜捕,若有人敢藏匿或是知情不报,全家诛死,限令时间一天,若是抓不到,廷尉府上下全部统统处死。”
“诺!”侯子鉴转身下城传诏去了。
“陛下,下面铡哪个?”刽子手不分时候地问道。
侯景心中恼怒,正没地方发泄,抬眼看到自己原来的司空、东道行台刘神茂,用手一指他道:“铡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从他的脚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上铡,让他尝尝造朕的反是什么滋味。”
“侯景,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反覆!”刘神茂大叫大嚷,被按倒在大锉碓前,刽子手先把他的脚趾放进大锉碓,铡刀落下,“啊——”刘神茂惨叫:“留异!你个王八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是你叫我造反,却转过脸去向狗子告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求求你们,马上铡了我的头吧!啊——!”
侯景在倒霉鬼刘神茂嘶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略微找回了些快意和安慰。
“陛下——”部将谢葳蕤急跑上城,向侯景拱手道:“陛下,大事不好,王僧辩率大军突然出现在招提寺,西州城告急!”
“什么?!”侯景不相信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