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您在跟小人说话吗？”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韩蛮子。”
“多大啦？”
“十六。”
“哪地方人氏？”
“会稽山阴。”
“这是要去哪里？”
“山阴。”
……
“阿兄，你有在听我说话么？”苟儿放下正在纳的鞋底，抬起头不满地看着兄长：“你的脸为什么红了？”
“啊？！”蛮子这才回过神来，睁大眼睛道：“脸红？哪里红了。”说着摸了摸脸，的确滚烫的，不好意思道：“阿弟，你刚才说的什么？”
“唉——”苟儿叹口气道：“我觉得阿兄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回来之后常走神儿，阿娘说的对，你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
“没……没啊，咝——”蛮子说着，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还说没呢！瞧，手又被扎了吧！这是第几次啦？唉——”苟儿心疼地赶紧拿出帕子包住阿兄被锥子刺破的手。
“可能是出去太久，做鞋的手艺都生疏了。”蛮子道。
“阿兄，你刚才是在想燕子姐吗？可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她的事呢？”苟儿歪着头困惑道。
“哦？燕子。”蛮子心里微微一痛，奇怪，现在提到燕子，心里并不像以前那样像针扎般痛苦了。
时间，果真是最好的疗伤药呵——
“你燕子姐，她过的好吗？”蛮子问完，不觉自己问的多余，燕子虽说在张家做小，好歹也是个主子，每日呼奴唤婢、锦衣玉食，怎么也比在家里好吧！
“唉——，燕子姐这两年过得可不怎么样！”苟儿摇头叹气。
“为什么？”蛮子抓住弟弟的胳膊，急问。
“阿兄，你掐疼我了！”苟儿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在乎燕子姐！”
“快说啊，燕子是不是在张家受气了，是不是？”蛮子的嗓门顿时高出一截。
“唉——，你不知道张家主母有多凶悍，燕子姐一年三百六十天只有大年初二这一天才被允许回娘家，难堪的是，燕子姐的爷娘逢年过节都要上张家门，不是为了看女儿，而是问女婿要东要西，这更让张家人看不起，最不幸的是，燕子姐嫁过去两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听说现在连张老头也开始嫌弃燕子姐了，唉——，燕子姐真是可怜。”苟儿连连叹息。[主母，正妻。]
蛮子呆住了，没想到燕子那么漂亮的娘子，竟不能生育，一个女人长得再漂亮，如果没有自己的孩子，在夫家就没法立足，随时会被夫家休掉，想到燕子的处境，还有燕子那贪财势利的爷娘，蛮子不能不为她的未来担忧，可是，他除了为她担忧，又能为她做什么呢？自己的将来都是迷惘不知的……
唉——，蛮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拿起锥子继续做鞋。
亥时，蛮子和苟儿停下手中的活，吹了灯，两人上床睡觉，一会蛮子便听到苟儿均匀的呼吸声，弟弟还是无忧无虑虑的，回想这几年自己拼命努力赚钱，然而一事无成……
“哦、哦、哦——”耳边响起喘息声，蛮子眼睛半睁半闭，有个人影在自己身上攀援，感觉身体一阵酥麻，心狂跳的声音自己都能听见，蛮子也不禁也发出喘息，不由自主地抱住那人细长有力的蜂腰，手指触碰之处是结实的肌肉、宽厚的肩膀、温暖的体温……
蛮子忽地睁开眼睛，浑身大汗淋漓，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袴下，坏了，又湿了一裤子，以前经常梦到燕子阿妹翘而耸的胸脯，可是今天怎么梦见和男人……，哦，我这是怎么了？那男人真是自己挥之不去的梦魇，蛮子感到恶心，狠狠地甩了一下头。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箱子里拿了条干净裤子换了，然后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屋，到院子的井边打了桶水准备洗裤子。
“唷，你在干嘛呢？”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蛮子吓得一跳，差点没把水桶给踢翻了，回头一看是阿娘。
“大半夜的，洗裤子做什么，放盆里，娘明天会洗的，你快去睡觉吧！”蛮子娘习惯性地伸手去拿蛮子手里的裤子。
蛮子却把裤子藏到身后，吱唔着：“不用，不用，我自己洗……”
蛮子娘看他害羞的模样，顿时明白，笑道：“哈哈，我的儿长大了呀，是梦见媳妇了吗？漂不漂亮？”
“哪有，阿娘不要乱讲。”蛮子垂下头。
蛮子娘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道：“你阿爷就快好全了，咱们家现在可是有三个男丁呢，啊，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咱家会越过越好，等有钱了，阿娘给你说个媳妇。”
蛮子把头枕在母亲怀里，问：“当初阿娘是怎么嫁给阿爷的？也是说亲的吗？”
“不是。阿娘和你阿爷是一条街巷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阿娘十五岁及笄那年，你阿爷家里虽然穷得叮当响，但是他和他的父母竟厚着脸皮上我家门提亲，你外公外婆原是不愿意把我嫁给他，但是阿娘我执意非他不嫁，我跟你外公外婆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我就喜欢你阿爷，长的英俊，鞋做的好，人又正直诚实，没啥心眼。”蛮子娘道。
蛮子心中一动，自己没见过已故的阿公阿婆，这么说来，他们不重钱财，更尊重女儿的选择，这样的父母在这样的世道很是难得，可惜，燕子阿妹的父母不是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