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试图将一切推回正轨:“池霁,我今天来是为了工作,我们能不能……”
“不能。”
他打断我,伸手扶住我的侧脸,迫使我与他对视。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年前,你的‘西贡小姐’传为绝唱,但后来你为什么消失了?现在,你为什么在这里拿着可笑的台本和我讲美食节目?”
“你曾是戏剧学院的骄傲,所有后辈的梦想,你为什么不再唱歌了?”
“这与你无关!”我想起身逃走,但周遭万事万物在眼前忽然变得模糊,黑白、上下都开始颠倒,我听到刺耳的鸣响从我左耳进入,穿透了骨膜,又从右耳疾驰而出。
手掌“砰”的一声拍向地面,防止晕眩,但是下一刻,我的头不由自主向前倒去,重重地撞到了池霁的胸口。
他揽住了我。
“佳年。”他低沉的语声穿破巨大的轰鸣声、嘈杂声,以最温柔的姿态到达我的耳边。
我冷汗涔涔,在他的双臂间抬起头来,望进他复杂的眼底。
他知道了,我心理性的耳鸣和间歇失聪。我因怯懦自卑,对歌唱避之不及,这些年,连提及只字片语都会觉得牵筋动骨。
我想要拉黑的只是音乐剧演员,不是池霁。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再唱歌的吗?”
我咬紧牙关:“你凭什么来质问我?池霁,你要是想看到我现在有多狼狈、多可怜的话,你看到了!笑吧,我一点都不在意,我知道你们都想要看我的笑话……”
我浑身颤抖起来,他愠怒地喝止我:“不是!”
我蓦地僵住了双唇。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看你的笑话。”他说,“你忘记我了吗,佳年?你曾是我的梦想。”
我抓住他手肘的手蓦然收紧,衣服的皱褶陷进指缝中。
池霁眼中的哀伤,让我生出某种错觉——仿佛我仍是四年前的那个西贡小姐。
·
十七岁那年,我以专业第一名考入戏剧学院。
老师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女高音。而我一路顺风顺水,未尝受挫。十九岁接A咖,二十岁便随顶级剧团巡演《西贡小姐》。
二十岁的尾巴,我临近毕业,事业有成,意气风发,以为人生不过如此容易。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池霁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时刻,大约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年他十八岁,艺考接连失利,所有人都告诉他:“你不是吃文艺圈这口饭的人,放弃吧,好好读书,以后做一名老师,考个公务员,都比现在强得多。”
家境无法支撑他浪费时间和金钱,于是这场奔赴艺术殿堂的路终于走到尽头。
于是他决定放弃了,收拾行囊离开北京,打算回家插班重读高三。临行前,艺术培训班的老师赠了他一张音乐剧的票。
他走进剧场,坐上观众席。
此时,我也正面临着一场“穷途末路”。在无数次经历西贡小姐的绝境后,我终于走向崩溃的悬崖。
金经历的流离、背弃,与我现实人生里的盛大和美好截然相反,每当幕布落下,我都恍惚分不清自己是金,还是慎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