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女跟随灵竹来到皇贵人寝殿。
殿门是打开的,皇贵人正在里屋优雅的躺在黄花梨雕花卧塌上休憩。
这屋可真大呀,地上铺的是工艺精湛的羊毛毯子,毯子并不是纯白色,而是像绣花一般的织成了五颜六色的画品。
李御女脱了鞋,踏进了屋子。扑通一声双脚跪地,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再支起身子,膝行三步,再俯身,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再膝行三步,如此反复,直到磕头磕到皇贵人脚下。
尉迟灵儿眯起了眼,来皇宫少说也有一年光景,平时趋炎附势的人不少。
但向她如此恭敬的三跪九叩之人,着实不多。
其余的人,虽说恭敬,但也没恭敬到这个地步。
如此的三跪九拜,这可是跪拜皇后娘娘的大礼。
尉迟灵儿支起了身子,坐了起来:“李御女跪错了吧!此等大礼,乃正宫娘娘之礼。本宫何德何能,能受李御女如此大礼?”
李御女谦卑的跪在地上:“娘娘不必过于谦虚。奴婢跪拜皇贵人娘娘并没有错。娘娘如此贤德,容貌又如此美貌,皇后娘娘宝座,指日可待。”
尉迟灵儿担忧道:“不是还有冯家姐妹么!”
李御女道:“冯氏姐妹,乃太皇太后高压所制,并不一定能得帝心。”
李御女说完,用余角偷偷瞟了一眼尉迟灵儿,见她有些疑惑,李御女继续道。
“而娘娘就不同了,娘娘深得帝心,皇上是实实在在爱着娘娘的。娘娘的美貌,全大魏,无人能敌。奴婢对娘娘打心底儿崇拜,一说起崇拜,奴婢又忍不住想给娘娘磕头了。奴婢恨不得每日跪于娘娘榻前,给娘娘请安磕头。”
李御女说完,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那头磕得响亮,磕得尉迟灵儿心花怒放。
尉迟灵儿见她如此卑微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大好,道:“李御女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拍马屁的么。”
李御女跪直了身子:“不,娘娘,奴婢并不是那种拍须溜马之人。奴婢此次前来,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跟娘娘讲。”
“哦?李御女快讲!”尉迟灵儿道。
李御女看了看左右两边,并不说话。
尉迟灵儿看看旁边的丫鬟和太监,左手挥了挥,丫鬟和太监屈膝行礼后,先是后腿三步,再转身走出里屋,关上了大门。
李御女见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膝布上前:“娘娘的圣宠,奴婢们看在眼里,打心眼里只有羡慕。可是有一个人,心里却起了嫉妒和怨恨之心,千方百计想从中作梗,以便引起皇上的注意,想抢了娘娘的风采。”
李御女顿了顿,仔细看着尉迟灵儿的反应,见尉迟灵儿脸上些许的不快,李御女继续道。
“这个人平时就特别留意皇上的动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伺机制造和皇上浪漫邂逅的机会。”
李御女吞了下口水:“不说别的,就说昨日,皇上落水,她一听到消息,就早早的熬好了御寒的姜汤,给皇上送了去……”
尉迟灵儿手一抖,眼一寒,脸冰冷的如同寒冬,声音冷的如同坠入冰窖:“你是说,昨日……”
尉迟灵儿话都没说完,李御女就抢着道:“昨日,她抢了头功,亲自把姜汤端在皇上手上,皇上还冲着她微笑呢。她得意极了,还在奴婢面前炫耀。皇上还许诺她,过几天,翻她牌子呢!”
李御女再次用余光轻瞟尉迟灵儿。
此时的尉迟灵儿,怒意全显在脸上,脸阴冷的如同鬼魅。
李御女瞟见了桌上的那个碗,嘴角微勾:“她还说,皇上最喜欢她熬的汤了,皇上见了,立马喝了整整一大碗,喝得连一滴汤都不剩。皇上说,爱妃以后多来走动,给朕送汤来,朕甚是欢喜……”
“啊……贱人!”尉迟灵儿简直要疯了,她伸出脚,一脚踢翻了榻前的柜子,柜子上的青瓷兰花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块。
李御女吓得赶忙趴到在地,诚惶诚恐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嘴角却浮起了一抹戏谑的微笑。
尉迟灵儿感觉自己要疯了,怒气在心底横冲直撞,无处宣泄,尉迟灵儿指着李御女咆哮着:“说,她是谁?是谁?说!”
李御女装出吓得不轻的样子,趴在地上胆胆怯怯、颤颤抖抖道:“奴婢不敢说,奴婢怕报复,奴婢今日给皇上送汤,她都一手将奴婢的碗打碎,还吐了奴婢一脸唾沫!”
尉迟灵儿挑起了眉:“你也想送汤?”
李御女道:“不是的,娘娘,宫里通知了皇上落水,要给皇上御寒,奴婢只是熬了汤,想送过去。”
“娘娘您是知道的,奴婢身份卑微,只能侯在太极殿外,是没有资格进入太极殿的。奴婢不管送什么,都是见不着皇上的。”
“而她就不一样了,她身份高于奴婢,她可以肆意勾搭皇上。”
尉迟灵儿再次咆哮着:“她到底是谁?说!”
李御女怯弱道:“她……她就是袁充华!”
“袁充华?哼,胆敢抢本贵人的风头,活得不耐烦了。”尉迟灵儿发着怒。
随后,尉迟灵儿在地毯上左左右右走了几步,踌躇道:“不过,仅凭你的片面之词,难以定罪。”
李御女道:“袁充华又不是第一天心存歹心,她妒忌娘娘美貌,憎恨娘娘恩宠,心中日日夜夜诅咒娘娘,娘娘只要派人去她住所搜查,定能搜出罪证。”
尉迟灵儿停止了踱步,转身望着李御女,再三的确认道:“你可有十足的把握?要是万一搜不出来,那贱人反咬一口,说本宫栽赃陷害?这罪名……”
“这罪名自然是奴婢担当!还请娘娘放心。”李御女坚定的说着。
“担当?你一个小小的御女,如何担当?”尉迟灵儿挑起了眉,她压根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御女,能担当如此大的一件事。
李御女微微一笑,信心十足道:“娘娘放心,奴婢既然敢到娘娘这儿,就是打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那个贱人实在是奸诈狡猾,并无实证指证于她,奴婢愿意以死,来堵她所谓的栽赃陷害之罪。”
听到李御女如此肯定,如此决绝的话语,尉迟灵儿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李御女,笑容顿时浮上脸颊,伸手就要去扶李御女,口里欢喜道:“李御女快快请起。”
对于皇贵人的搀扶,原本笔直的跪在地上的李御女,反而俯着身体,磕下头去,态度极其诚恳道:“奴婢有一事相求,还请娘娘成全。”
尉迟灵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御女,李御女继续道:“奴婢看见娘娘美貌异常、凤威若隐若现,已经完全臣服于娘娘脚下,娘娘佛光乍现,圣光满目。”
“如果此事成了,奴婢不知道有没有荣幸,日日来娘娘脚下跪拜,沾点圣光。”
尉迟灵儿一愣,原来她是来投诚的。
尉迟灵儿问:“李御女家庭状况……”
李御女道:“奴婢是前几个月才刚进来的御女,家父乃边关一个小官,并无背景,也无依靠。所以想仰仗娘娘……”
尉迟灵儿微微一笑,自己进宫已一年有余,皇上恩宠从未断过,可是肚子就是不争气。
要是招个心腹,怀一个孩子,就算这两个冯贵人进来争宠,只要有了孩子,皇上还不屁颠屁颠的往灵溪宫跑。
尉迟灵儿看着趴在地上的李御女道:“李御女要是此事立功,本宫就将你收入门下,等皇上来灵溪宫,本宫就找一个机会,让你也沾点凤气,要是李御女有幸怀上凤嗣,不论男女,要过继一个给本宫,你可愿意?”
李御女迟疑了两秒,咬了咬下嘴唇,闭上了眼睛:“奴婢愿意。”
尉迟灵儿的管事丫鬟灵蕊带着三十个太监气势汹汹的来到袁充华的紫翠宫。
进入宫门,二话不说,三十个人分为两人一组,四处搜查。府邸的奴婢,原想阻止,但看见他们人多势众,瞬间吓得不敢吱声。
袁充华此时正在屋里绣花,见到这架势,她放下绣帕,大喝一声:“放肆!本充华的府邸,岂是你们此等下人,可以随意搜查的?”
灵蕊冷嗤一声:“袁充华,对不住了,奴婢奉我家主子之命,到此搜查,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袁充华海涵。”
袁充华看着灵蕊这气焰,哪里有奴才的半分卑谦相,这气势,反而凌驾于自己之上,瞬间大为冒火。
袁充华走了过来,站在灵蕊面前,伸手就重重的扇了灵蕊一巴掌。
那力道之重,灵蕊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白白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灵蕊冷哼一声,捂着脸,并不言语,她在等,等袁充华的罪证。
三十个太监在紫翠宫地毯式的搜查着,各个翻箱倒柜。
箱子里、柜子里的衣物等,全部翻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桌子上、茶几上的物品翻得乱七八糟,有些甚至摔在了地上。
袁充华恨得牙痒痒的,这个皇贵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虽说自己并不得宠,皇上那儿也从未宠幸过,但好歹自己也是一个主子,虽说充华地位上有些卑微,但她一个下人,一个奴才,总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可这位主儿,于阗国和亲来的公主,似乎并不懂得。只要她的下人搜不出来什么,本充华定要告到太皇太后的太和殿去。
就算太皇太后不见我,我就跪在太和殿门口,时间长了,太皇太后总会相见。我就不信了,一个外邦来的公主,就真的无法无天了么!
袁充华正想得出神时,一个太监在紫翠宫的后院大树下,找到了一个小木盒,神情凝重的交给了灵蕊。
灵蕊拍拍木盒上的泥土,得意洋洋的看着袁充华,质问道:“这是什么?”
袁充华傻眼道:“本充华并不知晓。”
灵蕊擦掉了泥土,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有四个人偶。两个男的,两个女的。
四个人偶都是用布缝制而成。
其中一男一女,是用头发面对面的捆绑在一起,人偶的身上分别写着东宫弘和袁婉蝶两个人的名字。
袁婉蝶就是袁充华的本名。
另外两个人偶,背对着背,是用一根锋利的针将两个人偶从心脏的位置对穿对过。上面也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东宫弘和尉迟灵儿。
灵蕊冷笑一声,拿着人偶质问着袁充华:“这是什么?”
袁充华有些发愣,灵蕊反手就还了袁充华一巴掌,并在她脸上吐了口唾沫,冷冷道:“带走!”
袁充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太监压着,拽往灵溪宫。
袁充华大叫着,灵蕊从包里拿出丝帕,塞住袁充华的嘴,又被灵蕊在手臂上狠狠的揪了一把,疼得她咿呀咿呀的叫着,却发不出声响来。
紫翠宫门口停了辆车辇,袁充华被塞了进去,两个太监在旁边看守者。至于紫翠宫的奴才,灵蕊留了几个人,严格管控着。
车辇一直驶入灵溪宫。
袁充华被拽了下来。
此时,李御女已经得到尉迟灵儿的信任,坐在了软凳上,她看着袁充华被太监推推拽拽的押着,嘴里塞着丝帕,双脸还微微红肿,心里甚是欢喜。
她看着灵蕊手里的罪证,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微笑带着戏谑,带着嘲笑,带着胜利。
她转头对尉迟灵儿说:“娘娘,奴婢所言不虚吧,这贱人果然心存不轨,要害娘娘呢!”
袁充华被太监拉拽着推到尉迟灵儿面前,太监大喝一声:“跪下。”
袁充华倔强的扬起了眼,怒目瞪着尉迟灵儿。
太监按了按袁充华,袁充华并没有跪下。太监伸出脚,一脚踢在袁充华的小腿上,踢得袁充华膝盖一弯,不得不跪在地上。
灵蕊交上了袁充华的罪证。两组布偶娃娃。
李御女吃惊道:“奴婢一直以为袁充华仅仅只是憎恨而已,没想到还这么恶毒,这是什么?难道是下了诅咒的巫蛊之术?”
尉迟灵儿一手一组布偶娃娃,左右翻看着,她完全没看懂,这两组布偶娃娃,到底有何妙用?
李御女见皇贵人完全处于懵圈状态,赶忙解释道:“娘娘来至于于阗国,自然不太懂。但奴婢却是知晓这些事的。”
“这巫蛊之术甚是邪乎,乃最为阴毒之物。娘娘左边的这组人偶,您看,是用头发将两个人偶面对面的捆绑在一起,您瞧,人偶身上还分别写着东宫弘和袁婉蝶两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