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听了三娘的一番话,看向她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她自然不知道三娘上一世的事情,就以为三娘所说的受伤是指遇刺导致的难以有孕这件事。于是她综合听来,以为三娘是因为身体残缺导致了自卑,从而在赵顼面前自惭形秽。毕竟现下世俗的眼光里,若女子不能生育,别说什么地位、身份了,夫君能容忍她在身侧,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多一份宠爱和地位都是肖想。
更何况是这幽幽的皇宫,原本身份就悬殊的二人,加上卑微又无助的心理,想要说恩爱登对就是很难做到了。于是导致了三娘不敢再奢望什么宠爱和情意,只求能相敬如宾、保护家人、安稳度日。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三娘已经自己把伤疤都撕开,太皇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怀疑什么。就叹了口气,心生怜悯,指了一下面前下首的座位说着:“唉,你坐吧。难为你了。原也没想到你会想的这么多。”说完她又有些担心自己心软,便又强撑着说:“总之,你既已入宫,就要收了各种心思,要妥帖的服侍官家,爱之敬之,不能辜负了他。另外,要和顺亲善,不能因任何事情生了滋事的心思。若你在嫔妃间搞出些污糟事,我也定不饶你!”
三娘一下听出了重点——“嫔妃间”。意思是她不能在嫔妃间搞事情,但是对付高太后应该是没问题的。虽然如此,她仍旧不显露任何神色的点头答应着。
而后,太皇太后又交代了几句日常的话,便让三娘回去了。
三娘刚一走远,太皇太后端着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头也不抬的说着:“出来吧,你都听到了?”
这时,只见赵顼从太后身后的屏风里走出来,脸色极差。
太皇太后放下茶杯,重重叹了口气:“唉!你非要知道这个结果做什么?真心也好、假意也好,终究是遂了你的心意的。既然进宫了,就好好相处,有些事不必深究的好。况且,你一个做皇帝的人,何必拘泥在这些情情爱爱里?她都懂的道理,你不懂吗?”
赵顼阴沉着脸,背在身后的手握拳握到指节发白。他原是想着今日三娘进宫,想要早些见到她。但是又怕高太后或向皇后知道他独独见了三娘,将来对三娘不利,便央求太皇太后召她来训话。毕竟她曾是太皇太后宫里的宫婢,太皇太后训话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太皇太后今日故意让她在宫门罚站,原本也是用来掩人耳目,防止有心人说太皇太后偏爱之类的。
但是到了后来,赵顼心下一动,就很想知道三娘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便又央着太皇太后帮他问问。三娘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内心很是煎熬。他很想知道三娘心里是否有他、想知道三娘爱他几分。一方面他小心翼翼的想知道,另一方面自己又开不了口。这次由太皇太后直接问最合适不过,想来三娘也不会隐瞒太皇太后。
三娘进入永寿宫的时候,赵顼就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屏风里。他看到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满心期待三娘会对太皇太后说,她是为了自己才进宫,是想和自己长长久久的。
可是,结果让他失望的厉害。他没想过三娘会说出“与其把情感放在一个不可能的地方,把希望寄托在官家可能虚无缥缈的情爱里,何必不单纯做个嫔妃,泰然处之、相敬待之,做好自己的本份”这样的话。
谁要她做什么本份?!
谁要她泰然处之、相敬待之?!!
她为什么不能把情感放在自己身上?!为什么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感情里?!
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好?她会如此不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