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斯文的秀才竟然爆了粗口,立在院门口处的苏姑娘一愣神的功夫就笑岔了气:“我没有蛋啊……你有……你来滚一滚……”
屋里气愤非常的秀才立时闭了嘴,脸臊得堪比火烧,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女子啊!怎的说话如此……如此……
“扑哧!”外面院子里一片安静,没了她忙碌身影的家里,是空落落的。闵岚笙还在想着她说的话,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这个死不要脸的!”
……
自此以后,苏夏至早早的来,一过中午就离去,连着七八天,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秀才说不过她,轰了两次都没有效果,最后索性自己做了哑巴,对苏姑娘采取了不理不睬的态度。
谁料想他成了哑巴,苏姑娘立马也成了闷嘴葫芦。
连每顿吃饭的时候也是把菜饭往桌上一摆,碗筷一放,爱吃不吃!
闵岚笙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有气节的人,奈何苏夏至烹饪的手艺实在是高超,以往家里偶尔有了点肉,菜,都能让他一锅熬成了猪食,瞅着就没有食欲!而现在就算是白菜帮子杂粮,到了她的手里也能做出薄皮大馅的素馅团子。
再配上一碗不咸不淡的菜叶汤,一顿饭有干有稀热热乎乎吃的他很滋润。
到了最后闵秀才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那点骨气全部进了肚子,实在不算坚定。
不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很能开解自己:“在我的家里,吃我自己的饭菜,不是很应该吗。”
如此这么一想,闵秀才一直忐忑的心里变成了坦然。每顿饭倒也吃的再不纠结。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苏夏至带了两张方方正正的红纸来,进了正屋铺在临窗的案几上微笑着看着坐在旁边拿着本书装模作样地闵岚笙说道:“你的字好,给我写两个字吧。”
闵秀才自从和她开始明争暗斗地开了战似乎还没有赢过,如今见她有事求自己自然心花怒放,俏脸一抬还拿捏起劲来:“你是如何知道本公子的字好的?”
“我说你怎么尽冒傻气啊!”苏夏至看着他得瑟的模样很有些孩子气,两眼发光人表情活泛,不禁伸手就捏了他挺直的鼻梁一下:“就咱俩,我不会写字,两厢比较可不就你的字好吗!”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动手动脚的!”用力的往边上一甩头,闵岚笙总算是把自己的鼻子从她的手中扥了出来,因为用力过猛,竟是生疼的感觉。
“好好!我不动手,你动手,写吧。”苏夏至这几日与他相处已经将他的脾气秉性摸得差不多,知道他虽然爱生些小气,倒是很好哄,陪个笑脸啥的也就过去,并不会真存心里。与本质上来说也是个性子随和的人。
由生到熟,苏夏至觉着自己眼光不差,越发觉得以后能和秀才过长久了。
慢条斯理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毛笔,闵岚笙右手捻着笔杆将笔头在砚台里蘸着墨,眼皮都不抬的问道:“写什么?”
腊月二十八,民间风俗贴哈哈,就是后世说的贴春联,闵岚笙以为苏夏至已经备好了吉利话,因此等着她念出来。
“你就写:闵岚笙稀罕苏夏至!”苏姑娘存了调笑呆秀才的心思,说了这话之后就瞪着眼等他脸红。
果然,闵秀才的手顿在砚台上不再动作,随即把笔一丢,扭了身子背对着她闷声说道:“你走吧,总是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我不爱听!”
“和你说笑呢,又急了!”苏夏至看着他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心里痒痒,又想伸爪子去摸,终是不敢太过,赶紧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写两个福字。我要贴在我家院门上,过年了,图个吉利。”
闵岚笙依旧扭着身子侧身而坐不理她,直到苏夏至认了错,保证不再胡说八道,他才沉着小脸又拿起了笔,很认真地在红纸上写好了字。
这一天苏夏至又把他家彻底的打扫了一遍,连床上的褥子也给拿出去晒了半天,再铺回床上……这么一折腾,她走的时候就比平时晚了许多。
看着她急匆匆地出了门,闵岚笙几次想开口叫住她,问问明日她是否还会来,毕竟是快过年的时候,家家都要团圆了。
可话在口中盘桓了几次最后他也没说出口。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问她来不来家里,还是该叫她再不要来自己家里……
这个问题又让他纠结了。
第二天,这个让他纠结的问题就有了答案,苏夏至自己没有来。
像往常一样的时辰起了床,梳洗完毕之后,闵岚笙就坐下来开始读书。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开始的时候还好,他一行一行地看着已经读了千百遍早就烂熟于胸的文字,细细体会着,还是觉得挺有意思。可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眼睛开始不自觉的一次次瞟向并没有锁上的院门,似乎是有些盼望着那两扇门早点被推开。
到了正午的时候,闵岚笙终于坐不住了,先是支起窗扇往外探头观望,又竖着耳朵倾听……最后索性开门出了屋子,走到院门处扒门缝儿……甚至于连后墙那处豁口处他也去看了不下十次……
闵岚笙很失落。
他觉得傻子不是个有长性的人。
勾搭了自己十几天,如今突然就不勾搭了,而且连个话都不留,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不爱说话,是个极安静的人。这几天有个人屋里屋外的忙活着,虽然两个人甚少交集,可吃着顺嘴的饭菜,睡着松软的被褥,他也觉出了好。
揉着已经瘪了的肚子,闵岚笙蔫头耷脑地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都被她擦洗收拾地干净利落,码放的齐整,瞅着就舒心。
面无表情地看着如此陌生的摆设,已经不是往日里被自己糟践的杂乱无章地模样,他恍惚的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真干净……”
锅里,屉上,柜橱里都被他搜索了一番,哪里都是干净的‘彻底’,家里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粮食,如今被他和傻子一起吃了这些时日,已经是爪干毛净了。
什么也没有找到的闵岚笙出了厨房,一个人站在院子中间他四处看着,感觉家里太空旷了。
村子里不时的响起一两声爆竹声,是心急的孩子等不及过年,缠着大人放的。
空气中都是淡淡的爆竹炸裂后留下的味道,有些呛眼睛。
不知不觉中闵岚笙竟又走到了大门口,虽然知道那个女人是不会来了,可他还是身不由己的走了过去。
西北风吹得很疾,呼哨着从门外掠过,秀才百无聊赖的开了门闩,双手拉开两扇门板,扑面而来的是两簇耀眼的红!
两张福字服帖端正地粘在门板上,字迹隽秀飘逸,正是昨日她求了自己写的。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抚上去,闵秀才用指尖随着红纸上的字迹勾画,脑袋里蓦地响起她说的话:“我要贴在我家院门上,过年了,图个吉利……”
想到这里,闵岚笙咬唇轻笑,语气娇嗔:“这个死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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