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夏至还在四周找土的时候,妖孽已经顶着破草席跃出了坑。
“你干嘛推我!还把这破东西给丢进去!”扔掉破草席,灰头土脸的妖孽拍打这身上的灰尘,脸上带着嫌恶的表情。
“老子就是没有找到土,要不一准儿把你埋坑里!”
嘴上说的厉害,眼看着人家在不留神的情况下被自己推进坑去,又身法利落的‘蹦’了出来,苏夏至心里一阵唏嘘:早就说让秀才平日也跟着高越练练腿脚,但凡他肯多运动运动也不至于一条腿还在坑边上挂着一条腿已经劈成了一字马的状态高难度进坑啊!
妖孽身上不过是一层浮土,被他拍打几下总算还能勉强维持公子如玉的姿态:“也就是我,换成了我姐夫,你若是敢坑得他这么狼狈,他准备活剥了你!”
因为身上沾染了一点尘土就要了取别人的性命,还用的是那么残忍的方式,这样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苏夏至对这样的人可是没有一点好感的,所以她用行动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扭头就走!
“你怎么还不滚?”走了几步耳边忽热又响起了使人心烦的木屐声,她斜睨着身侧的白衣妖孽问道。
“我饿了,而且身上还很脏。”妖孽目不斜视,美得天怒人怨的面孔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和我有关系吗?!”苏夏至迈上了自家的台阶,院门打开着,她站在上面拦着不许他进去。
“这是你的荣幸。”‘踏踏’,妖孽缓步迈上台阶,与她并排而立,笑得非常欠抽!
“你还真不要脸啊……”脸生得这么俊,人却这么贱,苏夏至摇了头,妖孽的世界果然她是不懂的。
妖孽的眼睛忽然如星辰般明亮起来!
他白皙的脸颊猛地泛起桃花般的粉红,如羽毛落地似的轻声说道:“你说我不要脸啊?我姐姐每次夸我姐夫都是这么说的……”
“噗!”这一家人怕不是真的疯疯癫癫吧?哪有用‘不要脸’几个字夸人的?
闵家的院子里如今站满了人,还有几个堵在正屋的门口不停的往内探头探脑。如今听到门口说话的声音大家同时扭了头望过来,然后一起对着门口的站着的两个人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作坊今天不开工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苏夏至说话的声音不大,看见一院子的人她已经没了一丝与妖孽扯淡的心思,她清冷地开了口。
从她嫁进山下村那天开始,虽然苏夏至并不爱串门子聊天啥的,但不管遇到谁,她见了面都会客客气气地点下头打个招呼,如现在这样对着几乎一村子的人说话这么不客气,那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由此可见她现在的心里是多么的不平静。
高婶子从人群里慢慢地走了出来,低着头,身后跟着作坊里的几个女子,默默地往她家后院那处塌了的墙壁走去。
“婶子。”苏夏至迈进院子去叫住了一行人:“我家的院门在这边!”
高婶子婶子停了一下,随即耷拉着肩膀往闵家的院门走去……
“高伯父,让人把村口的那个大坑填了吧。不要再伤了别人!”苏夏至又对着才从正屋出来的高仲武轻声说道。
她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发火。
但,现在的忍耐几乎已经是她绷紧的神经的极限,再有一点点儿刺激都能引起她的爆发!
苏夏至不断地在心里告诫着自己:法不责众,你现在必须理智,得罪一个人可以,得罪一村子人就要慎重了……
“婶子,村口的席子您家的吧?”高婶子从身边垂首走过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道。
“你都知道了!”高婶子马上抬起头来眼神惊恐地问道。
苏夏至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便脚步沉重地往屋里走去……才走了一步,她的眼泪就滑了下来……
屋里屋外都是人,村民们看着她走过自觉地分开两侧让出了一条道。
“都出去!”这么齐心协力的挖了一夜的大坑,还把坑里的土都让车把式给拉走了……现在还好意思站在这里用关怀眼神看着秀才?!苏夏至猛地仰起头来,用手抹了一把眼眶里泪水,快步进了里屋。
里屋原来只摆了一张架子床,一个衣柜,以及挨着床头放了一张高脚桌,是显得很宽敞的。但现在因为站了一屋子的人竟已经没了落脚的地方。
“都出去!”她再次下了逐客令。
一室各种人身上散发的体味让苏夏至感到作呕!她站在门口挑着帘子,竟不能靠近躺在床上的闵岚笙。
听到娘子的声音,闵岚笙扭过头来望向门口笑了一下:“娘子,为夫又走不了路了。看来,是只能给你做个账房先生了。”
才被擦下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了出来,苏夏至吸了口气,努力地看着他,可眼里的泪水一对一对地止也止不住,所以他的身影也模糊了起来。
“不。等手头的这点货物送走,我就收了所有的生意,以后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妻。不开作坊啦……不值得啊!咱们搬到我娘家去住,三年……秀才,我欠了你三年啊……”
十载寒窗,闵岚笙等的便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因为山下村人的不堪的自私,就把三年一次的秋试给他断送了!而再一次科考还要等到三年以后……
这对于一直刻苦攻读的秀才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想到这里,苏夏至恨死了这一屋子的人!
“都给我滚出去!”她越想越气,猛地喊了一句。
“娘子!”被她的怒吼惊呆的人们没有一个挪动脚步,闵岚笙挣扎地想要起身,立在床边为他才看了伤势的六叔拦住了秀才的动作:“不要强动!留神落了根儿去不掉!”
苏夏至冲了过去一把抱住秀才轻声说道:“对不起啊宝贝,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是我的错!”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因为自己的挂面作坊给了山下村这些穷了几辈子的村民巨大的希望,他们眼巴巴的盼着作坊做大做好,甚至比苏夏至还要在乎作坊的发展……
这都是因为她的才能,才让作坊里每日都能吃上肉,每个月都有银子拿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家人发了疯!因为得到的太难,所以她们分外的珍惜。
当听到苏夏至说的,今后要随着秀才进京的时候,她们心慌了,怕了!怕才宽裕了一点儿日子再次回到过去。因此才在几次的试试探探中,怀着有罪的心情伸出了挖坑的手!
她们知道对不起秀才,她们也知道这样做太不地道……可,家里太穷了,她们必须留下能带着她们致富的秀才娘子啊……
“宝贝?”妖孽的声音又在最不该响起的时候传了进来,苏夏至几乎马上就感到了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秀才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你叫他宝贝?”
“你是谁?”闵岚笙一手揽着娘子的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着优雅的姿势,一边平静的问道。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突然出现的较量,站在门口的年轻男子才一开口闵岚笙就敏锐的嗅出了危险的味道——此人对他的娘子非常感兴趣!
于是他忍着大腿根上传来的难以启齿的钻心疼痛,努力摆出一副他认为在床上能做到的最优雅的姿势面对着突然出现的那个人,甚至忘了此刻候在县衙大门的马车是否已经离开。
什么都没有他的娘子重要!
功名利禄,科考秋试……所有这些都要有她才会完美。否则他便是金榜题名名动天下又如何?没了娘子的陪伴,一切都是索然无味的。
揽在苏夏至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闵岚笙忽然好想把他的小媳妇藏到被子里去包的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看到!
“我是……”妖孽一步步走了过来,屋里已经很挤的人们又往一处挤了挤,不敢沾上他随风轻扬的衣角,“我是大夫。”
大夫?苏夏至扭头看着这个赤足踩着木屐,走得步步生莲的男子撇了嘴:“先把你自己嘴欠的毛病治好吧!”
“看我,不要看他!”闵岚笙抬手把娘子的脑袋掰向自己:“为夫的腿好痛!”
心里一阵绞着的疼,苏夏至赶紧又轻抚着他的后背,不知道他的腿上伤的如何,她不能乱揉,只能用安慰的轻抚一下一下地在他单薄地后背上摩挲着:“忍一忍,我们去平县的医馆吧……”
“让开吧,今儿是本……小爷心情好,就勉为其难地给他看看吧。”叹着气,摆出一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慈悲面目走到床前伸手就要掀盖在闵岚笙腿上的薄被。
“别动!”苏夏至大喝一声,那只停在被子上的玉手果然停住了。
“劳驾各位都出去吧。”这一屋子男男女女的,想到她家秀才的下半身要暴露在这些人的眼前,苏夏至就觉得糟心!
“是啊,众位乡邻先移步出去吧,有老夫在此照应着就是了。”六叔方才都是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伤腿,有外人在场,检查确实不便。
屋里的人鱼贯着走了出去,都没有吱声。但他们也并未离去,一起站在院子里等着里面的消息。
“你们都在我妹妹家做什么?”苏春来沉沉的声音由远及近,噔噔地步伐耳听着就进了屋,眼睛发直的他径自走到床前,一把掀开盖在秀才腿上的薄被说道:“妹夫,你怎么又躺床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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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ie恭喜咩咩荣升解元!
感谢您一路对俺的支持!抱抱~O(∩_∩)O
这一章俺是夜里码出来的~几次停下修改~不想写的苦大仇深,有些事情的对错真难用一句话去衡量~
所以俺就写出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大伙能理解吗?
ps:不用担心秀才的将来,俺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写悲剧滴~嗯!就是这样~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