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岚笙并没有在房外久候,而是马上就和与他闲扯的衙差拱手告辞,带着娘子和娇娇直接去了县衙。
真让衙差说着了,才从侧门进了县衙的院子,苏夏至就看见了偌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人,而且这些人到多是押解走远途的衙差,粗粗一看也有几十口子了!
而比衙差更多的是排在院子当中的两排囚车。
暂时替代县令行使职责的赵主簿就站在这些囚车的前面,手里拿着几本册子,正低头和跟在他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接着赵主簿依照册子上的人名开始对囚车里的人犯验比对身份。
一车车被叫到名字的囚犯被披枷带锁地拉走了,整个县衙大院里一片鬼哭狼嚎,那些坐在囚车里的人们都知道:此一去,九死一生,终其所有也休想再回到平县了!
“周庆!”前面的囚车被人拉了出去,苏夏至侧头看着,那些被拉出去的囚车如今都被套上了马匹,应该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罪民在。”一生老迈的含混的声音传来,让她觉得有些耳熟,苏夏至扭头又往前面望去,见穿着囚服的那名精神委顿的老者正是周里正!
“爷爷。”紧贴着苏夏至站着的娇娇小声说道。
“一直周里正周里正的叫着,到现在才知道他原来叫周庆。”苏夏至轻声对闵岚笙说道。
看着那个头发稀疏苍老,几乎都认不出模样的周里正,闵岚笙如平时一般淡然。
而立着老远的那脸囚车上靠着木桩子坐着的一个男子却在此时回过头来,他在看到闵岚笙的那一刻,绝望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抹疯狂!
他两手紧紧的抓着囚车上的木栅栏,对着闵岚笙喊道:“你……”
这个时候苏夏至正好抱了娇娇起身,那个男子的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了娇娇的小脸上……
娇娇被他看得一阵哆嗦,双手使劲搂着苏夏至的脖子说道:“舅母,我怕!是爹爹……”
把孩子用力的抱紧,苏夏至对上周存孝的眼神,用和秀才一样的目光与他对视,平淡无波。
周存孝的眼神不断的在闵岚笙和苏夏至的面上移动,面上的表情扭曲,最后落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那暴躁的神情才渐渐归于平静。
看了孩子片刻,他又移开了目光,开始在闵岚笙夫妇周围热切地寻找着。
“周存孝!”终于轮到他,在听到赵主簿喊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周存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又把视线放到了女儿身上,眼神摇摆不定。
“周存孝!”站在周里正身边的穿着押解官差服饰的精瘦男子不耐烦地用手敲了敲囚车的栅栏:“耳朵聋了?怎么不吱声!”
囚车里除了周家父子以外还挤着另外两个男子,只是个个都是神情木然,如痴如傻的坐着,面上没有表情。
慢慢地,周存孝的眼神也变得木然,他直直地,最后望了娇娇一眼,然后缓缓的转了身子面对着赵主簿说道:“我是周存孝。”
“什么你是周存孝!”还是方才那个精瘦的男子接了口,他用手里的马鞭照着囚车上抽了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你要自称罪民,知道了吗!”
“罪民是周存孝……”周存孝有气无力的说道。
“大人!民妇真是冤枉的!”周存孝的话音未落,隔着几辆囚车上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歇斯底里地叫道:“民妇和周家没有任何干系!连民妇肚中的孩子都是我表兄的!求您放过我吧,我不是周存孝的妾室!”
就在柳四姐的喊叫声几乎把一院子的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的时候,周存孝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望着不断哀求哭喊的那个害的他抛弃妻子的娼妇冷冷地说道:“小柳儿,你到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我真是伤透了心,我知道你怕跟着我受苦,可为了你和孩子我已经该做的都做了!所以,乖些吧,我们夫妻以后就是死也要死到一起的……呵呵!呵呵!”
周存孝冷冰冰的话语,在雪后冻得人血液都要凝固天气里说出来,真是听得让人心惊肉跳!
柳四姐哭的脸上已经起了皴,皮肤皱巴巴的,鼻子下面还挂着一溜鼻涕。
她望着周存孝用力的摇着囚车上的栅栏心有不甘地喊道:“存孝!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请你看在我们也曾做过露水夫妻的份上和官老爷说实话吧!我真的不是你的妾室啊!”
“呵呵!”周存孝恶狠狠地盯着她,点了点头。
柳四姐的眼中立马闪出一抹狂喜!
“大人,周存孝有话对您说!您听听他说的话就知道民妇是冤枉的了!”她对着赵主簿喊道。
“大人。”周存孝也扭头对着赵主簿开了口:“此妇确实非我妾室,前段日子,我已抬了她做我的正妻,这点罪民一直未曾对大人禀报……”
“你胡说!”周存孝的话没有说完,绝望的柳四姐就尖叫一声身子一软,瘫倒在囚车里晕了过去,而挤在她身边的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却拍着巴掌笑道:“死了好!你死了,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给相公生儿子……”
……
院子里残酷的画面以及各种各样的哭喊声实在不是小孩子应该看到的,苏夏至没有多停留,而是抱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娇娇退了出去。
雪后的天气实在不宜出门,在衙门的侧院里站了片刻之后,苏夏至觉得自己脚下像踩了块冰一样的难受。
于是她把娇娇放到地上,笑着对她说道:“跟舅妈学……”
赵主簿与闵岚笙一路低语着走过来的时候正看见苏夏至带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小丫头在院子里嘻嘻哈哈的你追我赶,两个人都跑的口中哈着热气,头上微微见了汗!
“娘子。”停下脚步,闵岚笙轻唤一声。
“呀,主簿大人也在啊!”苏夏至忙停了下来,转身拦住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娇娇小声说道:“看,舅舅!”
“舅舅!”娇娇扭头脆脆的叫道,不等闵岚笙应了,她已经抬起手臂,用尽全力地朝着他丢过一只雪球来!
雪球打在闵岚笙的斗篷上,滑落在地,马上摔了了个四分五裂,而小丫头瞅着吃惊不已的秀才忙躲到了苏夏至的身后:“舅母,我砍中了目标……”
‘砍中了目标’这种一听就是娘子口中才能说出的话语让闵岚笙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十分无奈地对赵主簿说道:“内子顽劣,让主簿大人见笑了。”
“我哪里顽劣了!”听见相公说的话,苏夏至领着娇娇笑着走了过来,对着赵主簿行了礼:“老早前就说请您和赵大厨到我家坐一坐的,您总是不得空,今儿一看,您这公务还是真忙!”
“唉!”赵主簿苦笑着摇头,左右看看之后才小声说道:“皆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使!若不是上面下了公文要速战速决,我才不会插手这些呢!”
北方的冬季天气寒冷,而且越往北走就越冷!
这次囚犯的流放之地就是北疆,在如此寒冷的数九寒冬里催命似的让这次盗印黄历案子案犯们急急的上了路,上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只这一路怕是就要冻死绝大多数了……
原本应该县令行使的职责如今要他一个官小职微的主簿去做,这让在衙门里做了半辈子万金油的赵主簿有点胆战心惊!
上百口的人犯,谁知道到底有没有被冤枉的?
所以早晨在发送囚犯的时候,他特意拉了府衙的一位差役来伴着,为的就是找个见证,让外人知道自己是用心办的差。
若是以后再出纰漏,也不至于惹出什么祸事来。
毕竟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啊……
“娇娇的户牒办好了?”苏夏至对着秀才问道。
“办好了。”闵岚笙微笑着点头:“多亏了主簿大人呢!”
“小事……小事……”赵主簿客气的说道。
闵秀才开春就要进京应试,依着他的才学,怎么也能混个一个官半职的,赵主簿在衙门里混了十几年了,最会看人下菜碟,因此当他一问清闵岚笙的来意之后,马上就给办了,非常痛快!
“太好了!我家大姑子这几日一直担心孩子户牒的事情,如今她可是能放心了。”苏夏至再次对着赵主簿行礼道谢。
“太客气了!”赵主簿笑着摆手。
“那,这公差是办完了吧?不是早就说要请您到家里坐坐吗,您也老是不得空。不如今儿就到我家去用午饭吧?”见人家这么快就把事情办了,苏夏至心里也高兴,于是诚心邀请好吃的赵主簿到家里去吃顿饭。
“唉!”赵主簿再次叹气。
他摇着头说道:“我和我兄弟却是早就想到府上去叨扰顿饭吃呢,奈何您看看现在这里的事情一件件的堆着,而且每一件不急的!”
“就说这次查抄的房产田地铺子就有几大摞!府衙批文,让节前必须都卖掉换了银子收缴国库,可那么多东西啊,是说卖就卖得了的吗?”
赵主簿字字血泪的小声发着牢骚:“眼瞅着就过节了,谁卖房子卖地不瞅瞅看看?这哪儿办的完……”
“哦?”苏夏至迅速地抬眼看了秀才,闵岚笙不着痕迹的一点头,
“杏花村是我的娘家,不知原来周里正家的田地在这些被卖的田地里面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想啊……”赵主簿拍着额头思索了一下回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份地契。”
“那我买!”苏夏至马上接了口:“不用去看了,左不过就是我娘家村子的,从小看到大,早就知道那地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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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天晚上俺下班再贴一章~
不过俺明天第一天上班,不知道能不能正常下班~
所以估计贴的还是会晚~
大家可以第二天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