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这样的说道的影响下,读书人是明显高人一等的!
而闵岚笙又是平县管辖的几个村落镇子中读书读得最好的秀才,这还不算,他还是生的最俊俏的秀才,因此站在肉铺门外的他便分外的引人侧目。
街对面瘦的和豆芽菜似的女子在骂了陈茂昌之后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瞟向了闵岚笙,马上就张大了嘴巴惊叹道:“好俊的小白脸儿!”
“闵……闵公子!”陈茂昌满脸带笑一团和气地与闵岚笙见了礼。
“陈掌柜。”闵岚笙淡笑着回礼,拿捏着态度不卑不亢不远不近。
“是……是……预备……预备过年的煮肉吧?”打过招呼,陈茂昌抬手往铺子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进……进……进去……去喝杯茶!”
“不了。”这陈掌柜天生口吃,越急越结巴,苏夏至一和他说话就觉得自己会跟着他倒气儿,憋得还挺难受。
摆摆手拒绝了人家的客套,苏夏至对着陈茂昌说道:“进了正月您这里也得封刀,我这次想多买些存着。”
“这样,您若是方便的话腊月二十六给我送两口收拾干净的猪到山下村,我先付了定钱,剩下的,等您称了斤重再给。”
过去过年老规矩多,进了正月大多是人家便不会再动刀子杀生,因此过春节吃的荤食大多是提前备下。
好在北方的冬天寒冷,便是提前宰杀的牲畜鸡鸭放在盆子里往外面一扔,一夜的功夫就都冻的硬邦邦的,倒是不怕坏了。
“两……两口猪?!”陈茂昌心里暗暗吃惊!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子已经到了一下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地步,不容小觑啊!
要知道一头全须全尾的生猪可有二百多斤的重量,最少也要五六两银子才能买下,两头猪就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而现在秀才娘子谈论要买两口生猪的语气与平常说话无异,可见十两银子在她那里已经不是事儿了……
“是啊,两口。”苏夏至又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说道:“下水都带着,我都要。”
“好嘞!”这回不等他爹开口,小胖子就眉开眼笑的接了口:“姑姑是要做杀猪菜吧?腊月二十六我给您把两口猪送家里去,您赏我口饭吃吧?”
“哈哈!”见他胖成这样还只想想着吃,苏夏至笑道:“成,你爹要是舍得,我就把你扣我家里了,以后帮着我做生意,咱把茂昌记都买喽!”
“呵呵……呵呵……”一句玩笑话连陈茂昌也跟着乐了,他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说道:“铺……铺子……不算什么,儿子……不能给!”
“真给我还真不要,他太能吃!我家养不起呢……”苏夏至知道陈茂昌把儿子看得比命还重,自然是舍不得的,所以说笑了几句,交了两口猪的定钱与秀才一起告辞离去。
兜里有了银子,过年也有心气儿!
苏夏至拿出一张写的满满的纸张来,照着上面记录的东西条目采买,唯恐落了哪样儿。
“这么多?”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闵岚笙有点招架不住了,他小声的嘀咕道:“娘子啊,过了初八为夫就要动身了,到时候高越也会跟着,家里吃饭的可一下少了两个人呢……”
“知道。”苏夏至眼睛盯着在街道两边的招牌上审视着,然后看见布庄的招牌便径直朝着走了过去:“我就没把你们两的口粮算里面。”
“……”这话让闵岚笙觉着自己像是个被娘亲扔了的小孩子,好不失落啊……
“娘子!”他噘着嘴叫道。
“呵呵!又犯小心眼儿了!”苏夏至对着他咧嘴一笑,然后说道:“节前的东西采买价格低些,正好现在是冬天,食材有放的住。还有,咱们不是说好了,年初二接娘来家里住几天么?”
“咱新房盖好了之后还没请娘和哥哥嫂嫂过来坐坐呢,我琢磨着,趁着你在家的时候,咱们一大家子人也正好聚聚!”
“是的,是的!”闵岚笙连连点头:“还是娘子想的周全,为夫便记不得这些。”
“这些家长里短的用不着你费心,有我就成了!”苏夏至笑的眼睛弯弯的,露出了酒窝。
“就这家布庄,我去买几块布,给两个孩子还有你姐姐都做身新衣。”
“娘子也要做身新的,穿给为夫看!”娘子身材娇小玲珑,脾气干净利落,穿衣打扮别有一股子清爽的味道,闵岚笙看惯了自己女人的做派,如今看到走路如风摆柳的闺秀做派就碍眼。觉着还是娘子的气质绝佳,与众不同!
苏夏至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扭捏的说道:“我娘说过的,小娃娃在肚子里四五个月就会显怀,我就要有大肚子了,等衣裙瘦小了之后再做一两套新的吧。”
平日说话做事很脆性的娘子忽然有了害羞的表情,这让站在布庄门口的闵岚笙看得一阵失神……
他的视线从她羞红的脸颊上慢慢地移到她的肚腹处,随即心中一柔:再有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该出世了,我要快点回来,陪着娘子生产,等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的来到……
“走啊,发什么呆?”已经走进门去的苏夏至伸手一拉还在门口傻笑的相公。
“嗯。”秀才回过神儿来,紧跟着娘子走了进去。
走走停停,把该买的东西买齐,望着堆了一地的东西,苏夏至叹了口气:“咱们还得雇车回去。”
“娘子就在这里等着吧,为夫去雇车,等下就来接你。”闵岚笙舍不得她提着这么多东西再走到镇子口去,嘱咐了一句之后径自快步离去。
走到镇子口的时候,闵岚笙拦住了一辆有车篷的马车,谈好价钱,他上了车,引领者车把式往回赶,去接还在布庄门口候着的娘子。
直到马车走远,镇子口那间药铺的门才慢慢的推开,一直站在里面看着闵岚笙离去的安逸和小厮慢慢的走了出来。
安逸是来找老大夫诊脉的,诊过之后才要离开就看见了闵岚笙从门前匆匆而过,他心里一惊,便没敢出来。
直到确认对方已经走远之后,他们主仆才谨慎的出了药铺。
“像!真是越看越像!”半晌没有说话的安逸突然冒出一句。
“像什么?”小厮奇怪的望着他。
对于主子方才那缩手缩头的表现小厮并不意外,不管怎么说,主子对人家安公子做过那样的事情,再见面的时候终会尴尬。
所以主子躲在药铺里面,他也陪着他躲着……
“像尼姑庵里给你经书的女子,这世上居然有两个生的如此相像的人!新鲜啊!”安逸摇头晃脑的感慨道。
小厮对主子的话不置可否,到时也上了心,暗暗想着等过段日子送回经书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个女子。
……
马车到了山下村,高越出来帮着搬了几趟才把秀才和苏夏至出去一天买回的东西都搬回了院子。
“岚笙,夏至,辛苦了!”听到院子里的说话的声音,闵青兰领着娇娇从东屋出来,见到摆了一地的年货,心里也有了几分高兴,觉着有了过节的气氛。
“小的睡了?”苏夏至压低了声音问道。
“才睡下。”闵青兰点点头,牵着娇娇如风摆柳般的走了过来。
闵岚笙看得一皱眉头。
上一句还小小声的苏夏至见到娇娇马上又高声叫道:“娇娇快来!看看舅母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
“嗳!”娇娇挣开母亲的手掌,双手提着裙摆撒丫子就往苏夏至身边跑。
“娇娇!女孩子不能这样走路!”闵青兰一个没拉住,看着飞奔而去的女儿,她忙叫道。
“别听你娘!”苏夏至对着娇娇一招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袋子递到一阵风似的跑到自己跟前的孩子手中:“看看,喜欢吗?”
娇娇接过袋子,笨拙地打开上面缠着的丝线,然后往打开的口袋里一看,惊喜的说道:“坠子!娘,舅母给我买了真的坠子!”
苏夏至早就发现娇娇的耳朵上新打了耳洞。但孩子的耳洞里一只插着一根细细的草棍儿,她问过孩子,为什么只带草棍?
那时候娇娇告诉她:“奶奶说了,要大了才能买坠子戴呢。”
“让你娘给你戴上,舅母手重。”
“孩子还小,就买了这个……”闵青兰接过孩子手里的锦袋倒出里面非常小巧秀气的一对银坠子不禁惊叹道:“做工可真好,你可真舍得!”
“娇娇姓闵,给我闵家的闺女花钱,我有啥舍不得的。”苏夏至笑着蹲下身子,开始在一大堆东西里翻腾。
“那我就替孩子收下了!等过节的时候再戴吧。”说着闵青兰对娇娇一努嘴:“还不谢谢舅母?”
“现在就戴上,留着做什么。”苏夏至不等娇娇说话就接了口,然后她找到了那个包着各色花布的包袱找了出来,才要提,闵岚笙马上伸了手:“这个重,我来吧。”
秀才提着包袱进了正屋,闵青兰和娇娇也跟了进去,苏夏至对站的远远的高越喊道:“躲什么啊,你也来,嫂子也给你买了呢!”
“还有我的?”高越眼睛一瞪,马上笑逐颜开的跑了过来。
大大的包袱才放在正屋的桌子上,苏夏至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解开。
闵岚笙拽住她,亲手为她接了斗篷:“看把你急的,怎么倒成了孩子似的……”
“呵呵!谢谢相公!”傻笑一声,苏夏至又直奔了包袱,打开系的结实的结之后,包袱皮摊在桌子上,露出了里面码放的厚厚的一摞布匹。
“这么多?!”闵青兰又是一声惊叹。
“这个是你的。”从里面抽出一块黑蓝色的锦缎递给高越:“让你娘给你做吧,嫂子不会针线活。做身新衣,穿着陪你秀才哥进京赶考去!”
“多谢嫂子!”高越拿着布料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笑的合不拢嘴,然后扭头往外跑:“我先让我娘看看去!”
“去吧,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一会儿不用过来了。”苏夏至笑着说道。
“那可不成,待会儿我还会来吃饭呢!”转眼跑到院门口的高越头也不回的说道。
“吃货!”苏夏至笑骂道。
“舅母,这些花花真好看。”比桌子才高出一点的娇娇踮着脚尖伸着小手摸着最上面的小花布,看着有点吃力。
苏夏至把最上面的两块布拿下来觉着给她看:“娇娇觉得哪块儿好看?”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娇娇的眼中露出纠结的表情,最后才小声说道:“都好看……”
“那就都是娇娇的了!”苏夏至把两块本来就是给她买的布料塞到小丫头的怀里:“你也得求你娘亲给你做了,舅母手笨呢。”
说着她抬头望着闵青兰说道:“剩下的这些布料都是你们娘仨个的,眼瞅着过节,咱怎么也得有个新鲜劲啊!”
走到桌前,闵青兰伸手摸着那些颜色鲜亮的布料,神情一阵恍惚,她轻声说道:“这么多啊……真是太多了啊……”
“其实我衣服不少的,就是……”
不知为何会想起说这些,闵青兰失神地望着苏夏至,过去的衣服再多又能怎样呢,现在的周家早就被抄了家,她还到哪去找自己的旧物呢?
“过去的不要再想了,没就没了。”苏夏至把包袱从新系好递给闵青兰:“老想着过去的事儿多累?咱得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