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青兰两只手举着那封来信热切地盯着苏夏至,就等她接过去拆开说说弟弟的境况。
只是她举了半天苏夏至依旧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封信默不作声,并不伸手去接。
“哎,我说你!”闵青兰心里急的猫爪狗挠似的,急赤白脸的催促道:“你相公大老远的给你捎封信,你怎么连看都不看哪!”
“呸!”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夏至听了这话马上瞪了眼:“你别胡说啊!这他娘的是谁相公啊?”
“……”如此粗俗不堪的言语一下将闵青兰骂傻了,她紧闭着嘴巴看着苏夏至,连手都忘了收回去,就那样木讷地举着信件。
苏夏至伸手从她掌中把信抽出,然后说道:“闺女们都睡了?”
“才睡下……”被骂傻了的闵青兰可怜兮兮的接了口,随即心中一阵委屈,眼泪就滚落下来。
“进来吧。”苏夏至看到她落泪只是心烦,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她开了正屋的房门,并未关上,摸索着靠窗的书案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摆在那里的油灯。
闵青兰站在原地有心甩手回屋,可腿脚不听使唤,还是蔫头耷脑地迈步跟了进来。
“这信不是秀才写的。”示意她关上房门,苏夏至拉了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啊?”闵青兰听了苏夏至的话马上便连哭都忘了,她拿起书案上的信封来又将上面的字迹看了一遍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没错啊,岚笙的字我还是认识的,他的字就是这样的!”
“你确定这是你弟弟亲笔写的?”苏夏至好笑的看着她,明显对大姑子姐的判断结果嗤之以鼻!
“我……”闵青兰又将那封信仔细的看了几遍,还是觉得那就是岚笙的笔迹,只是被苏夏至这么一问她也对自己的判断不敢确定了。
“我可以告诉你,这封信肯定不是秀才写的!”苏夏至手指敲在书案上‘嘚嘚’作响,她望着映在窗上摇曳的光影沉思。
“你都未看信里的内容为何就如此武断的知道着不是岚笙写的?”闵青兰似乎是还不死心,可信封上写的是苏夏至的名字,她又不好拆开,于是她把信件放到书案上推向苏夏至。
为什么不看就能知道这信不是秀才写的?这问题问得苏夏至心里一荡,随即想到秀才离家的前夜,两人在缠绵的间歇里他也曾说过会给她写信的话,而当时苏夏至说道:“便是你写了我也不回,我的字太丑了,实在拿不出手……”
闵岚笙并不强求,娘子的字他见过,大多数都是写的笔画少了很多错字,他读起来也要连猜带蒙,因此他退而求其次,与苏夏至说好在他进京赶考的日子里,他们之间就不写家书了,只狠狠地思念着对方,待到再相见的时候也要狠狠的一解相思之苦!
当时秀才与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伏在她的身上用行动告诉她要如何‘一解相思之苦’的,苏夏至直到此时想起他那时的模样还会面红心跳,而这也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见不得人的私情,自然不能和大姑子姐直说了。
于是闵青兰就看见苏夏至激情澎湃地说道:“秀才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这一朝得中,别人不知道他付出的辛苦,难道你我会不知么?”
“因此,为了怕他在这场春试中分心,我早在他离家的时候就与他约定:家里的事情一切有我,只让他在这一路上照顾好自己,我们不写书信,我会等着他金榜题名的喜报!”
“我们既然说好了不写家书,我当然知道这信不是秀才写的,他从来不会出尔反尔。”
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让闵青兰无比的惭愧!
她深深地觉得作为姐姐的自己和作为岚笙娘子的她差了太多!
人家就能忍了儿女私情,拎得清轻重,而自己平日里都在纠结些什么呢?
“夏至,你真是好样的,我的的确确的不如你懂事!”闵青兰说的诚恳,并伸手抹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对着那封信一努嘴:“那这封信怎么办?”
“我刚才不过是在想会有人什么能模仿秀才的笔迹如此之象,连你都几乎骗过呢……”苏夏至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信也拿了起来,前后都看了一遍,进屋去拿了剪刀出来,沿着信封的封口处一点点的将信打开了。
眼睛盯着她动作的闵青兰也在思索她方才提出的问题:到底谁才能写出那么像秀才的字啊……
苏夏至从信封里将素白的信纸抽出,先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然后轻哼了一声:“墨也不是明志斋的,秀才最喜欢那里的墨呢,我给他带了五条。”
折叠整齐的信纸被打开,闵青兰探过头去与苏夏至一起看着……
信的内容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书,用了很长的一段来赘述‘闵岚笙’这一路走过的州县,以及沿途的风土人情,看着倒是很像头一次出远门的秀才的口吻。
信得末尾嘱咐了苏夏至要照顾好家和长姐,并且用很随意的语气说了一句:同窗都说京城很好,因此他若是得中也要尽可能的争取在京城为官,不想再回到山下村。
“这,这也没什么啊。”一封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家书,尽管已经判定不是弟弟写的,但闵青兰还是看不出这信有何不妥,甚至这信里写的一些话她都是认同的:京城好,离今上如此之近,对弟弟的仕途自然也是好的……
“呵呵!”苏夏至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让闵青兰肝颤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她慢悠悠地起了身,在宽敞的屋里来来回回的溜达的溜达着,然后忽然停了脚步对闵青兰说道:“哎!”
闵青兰以为她已经想到了什么,赶紧起身紧张的看着她。
“麻烦孩子他大姑帮我泡壶茶来,嘿嘿!”苏夏至贱笑道。
“你真是……唉!”闵青兰又想笑又想骂她几句,结果看着她发白的起皮的嘴唇只好心疼地开门出去煮水。
见闵青兰出门后,苏夏至也快速的进了屋,从衣柜里翻出装银票的袋子,并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纸来。
那是闵岚笙当着苏夏至的面亲笔写给她的‘情诗’,就是苏夏至胡说八道的那首: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这张纸上还被闵岚笙写下了苏夏至以及他自己的名字。
把纸放在书案上,苏夏至两手支在桌面上,低头看着信上和纸张上秀才的名字,如此一比较,诸多马脚立现,连苏夏至这不懂书法的人都能看出一些区别了。
门外闵青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夏至把书案上的纸叠好收起,迎着她走了出去:“孩子他大姑啊,您辛苦啦!”
“贫嘴!孩子还没生出来,你就一口一个他大姑的叫着,也不怕旁人听见了笑话!”闵青兰让开她要接过托盘的手进了屋,把茶具放在书案上,倒了一杯茶给苏夏至放到了一边:“没放多少茶叶,省的你喝了酽茶夜里睡不好觉。”
“多谢!”人家为自己好,苏夏至自然不好在耍贫嘴,她伸手摸了一下茶杯,感觉烫手,便没有立时去喝。
“我与秀才成亲一年有余,从未见他将自己的文字送与旁人,我只是奇怪这人是从哪里弄到了他的笔迹呢?”
“这是挺奇怪的,岚笙这人脾气古怪,那时家里穷,过年的时候我想让他写几副春联福字去卖他都不肯,周存孝想看他做的文章也是比登天还难,这到底是谁这么大的面子……”
“面子?呵呵!”苏夏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还有这封信,也没什么啊,这人编这么一张纸过来是图什么?”闵青兰又拿起了那张信纸来百思不得其解。
“这封信前面所有的都是屁话!”苏夏至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当然,最后一句也是屁话!而且尤其的臭!”
放下茶杯,她看着闵青兰说道:“你要是我,秀才如果和你说准备在京城谋个差事,你会怎样?”
“还能怎样啊,当然是跟着他了,难不成要与相公分隔两地么?”
“是啊,正常人都会如此。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就会放弃了正在经营的铺子作坊这些呢?”
“原来……”闵青兰一挑眉终于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这个人是想把你骗到京城去啊!”
“那个孩子他大姑啊,孩子他娘困了……”苏夏至认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闵青兰居然还能想到别处去,所以立马打消了想要与她商量一下对策的想法,开门把她推了出去,然后贱兮兮地笑道:“明儿见!”
“咣当!”两扇房门关起,闵青兰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外面被夜风吹得一哆嗦,心里也明白是被弟妹当了笨蛋了!
……
一夜无话,一早闵青兰起来的时候发现正屋的房门还紧闭着。
她摸不清苏夏至是出去了还是在家,便在屋子门口转悠了两圈,忍了忍,还是没敢问。
苏夏至就在屋里呢,昨儿是躺在炕上半夜才睡,因此今天便特意多睡了会儿。
她要去会会那个敢编造了秀才的来信来忽悠自己的杂碎,所以必须精神抖擞光彩照人才行。
睡醒后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湖蓝的袄裙,让闵青兰为自己挽了头发,她戴上秀才为她买的并蒂金钗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门外车把式与小厮已经等得都犯了困,一个车里一个车外的在打瞌睡。
“东家?”猛一见到如此清爽淡雅的苏夏至,小厮眼睛瞪得圆圆的叫了一声。
“今儿咱们去书院,去会会我家秀才的授业恩师!”苏夏至笑眯眯的上了车,带着一股子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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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