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孩子开蒙早,一般到了四五岁便会将孩子送出去学东西。
想着苏奕也快到了开蒙的年纪,苏夏至有心留孩子在山下村进学堂,便没有讲他急着送回去。
这样一来可以让他在入学前收收心,另一点也可以跟着秀才先学几个字,用苏夏至前一世的话就是:别让自家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家里的孩子一多,苏夏至的活儿也多了起来,每日光是做这一大家子人的饭就要花去不少时间。
好在娇娇大了弟弟妹妹们几岁,这孩子被苏夏至带得又分外的懂事,每日从学堂回来,就会看着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玩,让苏夏至可以踏踏实实的做个饭。
然后等一家人吃了晚饭后,闵岚笙会照看起一堆小家伙,娇娇才会回屋去写先生留下的功课。
如此时间一长,两个大人和四个孩子便都习惯了目前的日子,闵家的院子里依旧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初夏时分,白天渐渐的长了起来,外面不冷不热是四季里最舒服的时候。
闵岚笙和高越把正屋的大桌子和椅子都搬了出来摆在院子里,一一和乐乐个子还小,便自己爬上椅子跪在桌边,娇娇和苏奕也围坐在一边,几个孩子一人握着一支笔认真的在各自身前的纸上写写画画……
闵岚笙坐在葡萄架旁的竹椅上看了一会儿,便端着空了茶壶进了厨房。
苏夏至正弯腰在面缸里往外盛面,回头一看闵岚笙便说道:“锅里的水刚开……”
秀才用水舀子舀了半瓢水小心的倒进茶壶里,却并不出去,拿着茶壶盖子望着窗外的几个孩子出神。
“累了?”苏夏至端着半盆子面粉走到灶台边上,接了他手里的壶盖扣在茶壶上:“累了就进屋去歇着吧,这几个孩子省心,等我发好了面,出去看着他们。”
“不累。”秀才说话的声音有些特别,引得苏夏至不由得望向他。
“我只是想到了年少时的一些事。”闵岚笙也望向她说道:“为夫原来总是不明白为何父亲不许我去做先生。”
“可不是么!”说到这个苏夏至就想起他们才成亲的时候,秀才就曾断然拒绝过自己让他以后教孩子的提议。
那时她还以为秀才是心比天高,看不上教书先生这个行当。后来待到她知道了明澈的事情之后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皆是因为那个死鬼公公做了昧良心的事,再不敢让自己的子嗣去做这一行!
“父亲其实非常的后悔。”闵岚笙移开了视线,伸手端起了茶壶:“他弥留的时候一直念的都是母亲的名字……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太晚……”
都说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可有谁用钱买过后悔药了?
姬玄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明澈是手足无措的,而他又从未摆正过自己的位置!
自卑的,满是怀疑的态度毁了他与明澈的一生!只要他的内心阳光一点,那,这一家的命运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望着秀才缓步走出厨房的背影,苏夏至突然说道:“你不是姬玄,我也不是明澈!”
一手扶着门框,闵岚笙慢慢的回头望向她。
“所以,我们必须幸福!总不能空负韶华……”苏夏至两手的袖子挽的高高,两只手都握成了小拳头,抿着嘴神情严肃的望着他……
闵岚笙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抬手抚平她蹙起的眉,温柔地说道:“你一直是我的幸福……”
……
春耕最忙的时候,也是猫小白最忙的时候。
一到春天狗儿们发春的日子,苏夏至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山下村的街坊邻居们!
尤其是她从外面回来,猫小白欢叫着从村子的各个角落里冲出来的时候,苏夏至一看到它身后跟着飞奔而至的那些旁人的家母狗的时候便觉得寒颤!
对于猫小白找老婆,乃至找‘二奶三奶’的眼光,苏夏至实在不敢苟同!
她实在不明白自家的这狗东西是怎么看上村子里那些贼难看的土狗的,居然用两三年的功夫打败了村子里所有的公狗,成了名副其实的‘狗霸’,让全村的雌狗都成了它家的……
早晨才打开了院门,苏夏至和娇娇一前一后地朝着学堂走去,才抬脚迈出了门槛,就看见猫小白箭一样的跑到自家的门口,讨好地对着主人摇着蓬松的长尾巴示好,而他的身后照例跟着几只丑到不行的土狗。
苏夏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很后悔没在它小时候将它切成狗公公,才造成了山下村几乎这两年所有产下的狗崽的狗爹都是它!
而每当有街坊抱着土狗中并不多见的纯黑的小狗崽来她家攀亲戚的时候,苏夏至便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真他娘的太丢人了!
“东家。”小厮穿了一件颜色很淡的袍子迎着她们走了过来,他面朝着太阳,年轻的面孔显得生机勃勃:“今天去平县么?”
“去,仕林春出了新菜式,周公子前几日就说让我过去试试菜呢。”
“那好,我这就让小武去套车。”小厮得了准信,转身往回走,顺道将娇娇送去了学堂。
苏夏至才下了台阶,又提步回了家,领着她的三个跟屁虫再次出了门。
……
苏夏至才在仕林春的门口下了马车,就觉出了这里异样的气氛:“守诚,你先不要下来,看好了几个孩子……”
吩咐了一声之后,她迈步往往里走去,还未进门,耳边便已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声:“我不信!她都去世了,你们还要如此说她,就不怕她的鬼魂来找你们索命吗!”
“开门!”苏夏至沉着脸对围在门口的往里探头探脑的伙计说道。
“东家来啦!”门口堵着的伙计和看热闹的路人马上自觉地让出一条路,让苏夏至勉勉强强的进了仕林春。
酒楼偌大的大厅里,靠着门的几处桌椅东倒西歪的移了位置,几乎将过道完全堵住,柜台前,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正双手拍着柜台的桌面对着里面的周恕嗷嗷叫!
“她?是不是安静!”苏夏至一步一字,缓步走到了那个汉子的身边,吓得周恕赶紧从柜台里小跑着跑了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并且一个劲地对她使眼色:“东家,他喝多了,您别理他太近……”
“太近怎么了,难不成还能咬人吗!”苏夏至抬手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周恕,抄起柜台上的一只鱼缸朝着眼睛通红的汉子就泼了过去:“小邓堂主,好叫你知道:这里是仕林春,我苏夏至的地方!”
正说得火冒三丈的小邓堂主突然见到了苏夏至,正想把心里憋着的千言万语吼出来,不曾想这女人见面就是一浴缸冷水,泼得毫无准备的他马上愣在了当地!
“派个人,去典藏书堂请秀才公过来一趟!”苏夏至眼睛死死地盯着小邓堂主,头也不回地说道:“谁还在外面看热闹?难不成咱们仕林春被人砸光了你们也躲着?”
这一声清喝惊醒了躲在门口的那些伙计,又见掌柜的这气势,众人便纷纷涌了进来,要收拾地上的残局。
“放着别动!账房呢?”苏夏至摆摆手,一脸怒气。
“东家……小人在!”躲在柜台后面的账房赶紧探出了身子,手里还握着一支笔,显见小邓堂主冲进来滋事的时候,他也正在抄写账目。
“拿着你的纸笔,把咱们酒楼破损的一切财物都给细细的罗列出来!一样不能少!”
“是!小的这就写。”账房忙不迭的应道。
“那个鱼缸里有几百条金鱼啊?也算上!”苏夏至双手叉腰,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地小邓堂主,直瞅得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开开大门,让走过路过的人都过来听听!我倒要看看这世上的痴男怨女有几个被情爱蒙蔽的眼睛成了真傻比!”
“傻比……傻比是什么?”想来古代还没有造出这个非常‘先进’以及解气的粗话,所以苏夏至一开口就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小邓堂主又给骂愣了。
“不用问了,就是你!”苏夏至腾出一只手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安静还有脸变成鬼来找我们索命?来啊,让她来!像她那样惯会装模作样的心机婊,此刻怕是已经进了十八层地狱在被油泼火烧,如何能出的来!”
“心机婊又是什么?”小邓堂主又准问道。
“不懂?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心机婊就是有心计的婊子!”
苏夏至的话一出口,整个仕林春一片寂静,众人早在小邓堂主的吵吵声中知道他口中一直说的那个女子就是已经去世了安府大小姐安静。
原本以为他找上门来闹事不过是喝多了酒,又旧情难忘无处排解才寻了周恕这个情敌闹事,而周恕又嫌寒颤,才将众人都赶了出去,可如今再听了这酒楼东家的话,似乎是话中有话啊……
“苏夏至!你……你说话好恶毒!”小邓堂主闷了一阵之后终于爆发,他踉跄着走到苏夏至面前吼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嗤!”苏夏至冷笑一声,钉子似的立在那里用蔑视以及的口吻说道:“遭报应?说的是!”
“遭报应的那个此刻已经烂在了棺材里,而你,还在被她的谎言蒙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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