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至低头要笑不笑的看着他:“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你爹也不给你定门亲事?”
“婚姻是大事,我爹管不了我。”小胖子仰着脸望着她:“姑姑,您明明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就不帮帮我呢?”
“你也说了,婚姻是大事,你爹都管不了你,我怎么帮?”苏夏至扭脸别向一边,颜夕正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微温的汤药:“夫人,今儿早晨补汤还没喝呢。”
“谢谢!”苏夏至伸手接过,笑着对颜夕道了谢,然后屏住呼吸,一口气将细瓷碗里的橙色汤汁一饮而尽,颜夕赶紧把先放在桌上的一杯白水端起来递给她:“不苦吧?这药都是巧心公公亲自盯着的,温大人也说了,半个月一换方子,这是才换的方子。”
“不苦。”苏夏至用白水漱了口,然后把水给咽了:“就是酸了吧唧的。”“总比苦了好。”颜夕拿了桌子上的空盏去了厨房涮洗。
“姑姑,您病了?”小胖子和颜夕不熟,在她面前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模样,眼瞅着那个女子离开,他才起身,伸着手往苏夏至的额头上摸去。
苏夏至想躲,动作慢了下,还是被他温柔的大手扣在了脑门上:“好像……是有点热……”
陈冠西从小到大皮皮实实极少生病,他自己都弄不清这个头疼脑热到底是个啥滋味,看着苏夏至喝药便以为她是生了病,随口就说了下去。
“热个屁!”苏夏至抬手把他热乎乎还带着几分水气的手掌推开,自己在脑门上胡噜了一把,随即说道:“我没病。”
“没病?没病您干吗喝药?”苏夏至的话让小胖子愈发的怀疑起她的身子来,他围着苏夏至走了一圈,眼中俱是关切之情!
“姑姑,您向来要强,这次一看虽说面色还好,可我怎么觉着您又瘦啦?”
苏夏至抬眼看了小胖子一眼,见他关切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心里一暖,示意他坐下,她也换了和颜悦色的声调说道:“姑姑是有了身子,所以喝些补汤调理。”
小胖子认识苏夏至的时候才十一二岁,如今已经就要及冠,两人认识了快十年的时间,他早就把苏夏至当做亲人长辈。
甚至连自己做了糗事,他会瞒着他老子陈茂昌,却不会瞒着苏夏至。
二人之间书信往来甚密,家里的事情不论大小,他都会不厌其烦的给苏夏至汇报一番。
因此在陈冠西的心里,苏夏至早就是如母亲般存在。
看到她喝了汤药,他也是真的心急了,那神情自然做不得假!
听了苏夏至的话,他愣了下,随即喜笑颜开地说道:“恭喜姑姑啦!看来我我又要添个妹妹了!”
前一句话才让苏夏至红了脸,后一句她直接抬了脚朝着小胖子踹了过去:“乌鸦嘴!就知道妹妹!”
“哈哈!我这个破嘴!”小胖子站着没动,就让她踢到了自己的腿上,苏夏至坐在凳子上,这么一抬腿也是力量有限,自然不会踢疼了他:“姑姑家已经三个妹妹了,这次一准儿是个弟弟!”
“对,我这次回去就给弟弟打长命锁去,等弟弟生下来,他有多重,我就给打多重的长命锁,咱们金贵着呢!”
“这还差不多!”苏夏至本身并不重男轻女,家里的三个小丫头她个个都疼的和眼珠子似的。
奈何她现在生活的环境是古代啊,就算闵岚笙什么都不说,只看着周围的那些女人只有生了儿子才算能喘口气的架势,她便又不小的压力。
她从心里爱秀才,秀才也同样的爱她。
如今他们的日子正是蜜里调油美的不行,所以苏夏至便格外的想给秀才生个儿子,有儿有女的,似乎只有那样日子才能真正的圆满。
这样的话她从未对别人说过。
尤其是当着一一、娇娇和乐乐时候她更是绝口不提一个字。
就是怕孩子们误会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只有弟弟没有她们……
现在几个孩子都不在家,苏夏至说话倒是不用顾忌着,与小胖子扯了几句闲话之后忽然想起了前段日子才动的心思:“车队都安排好了吧?”
“好了,那边有韩掌柜在收获,我看那个唱花旦的秋海棠也在呢。”小胖子说道这里忽然凑近苏夏至小声说道:“他走的时候可是动静不小。”
“谁啊?”苏夏至听得莫名其妙,于是反问了一句。
“秋海棠啊!”小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好好的,突然就拿了银子给他师父赎了身,然后就没了音讯,咱们那边儿传的可邪了,都说他是跟着男人私奔了……”
“别胡扯!”苏夏至瞪了他一眼:“记住了,姑姑这里没有秋海棠,只有井筱秋!”
“知道了,呵呵!”小胖子心里虽然奇怪那个男旦怎么就跑到姑姑的铺子里了,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新鲜,左不过姑姑身边竟是些不寻常的人,山下村给姑姑看家的俩姓安的不就是吗……
小胖子完全会错了意,心里暗暗的以为井筱秋是为了韩陆青而来,苏夏至自然也懒得解释。
“这货你都跟着押了两趟了,姑姑问问你,咱要是一年来回跑四趟成不成?”苏夏至瞅着他问道。
“四趟……”小胖子欠身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他抬头望着头顶一架花期到了末期的紫藤花,他心里一动:这花移植最难成活,姑姑这花是怎么养的?我家里那院子里也种上这么一架该有多好……娇娇看了一定喜欢!
小胖子走神发了呆,苏夏至以为他是在心里盘算着车队来来回回的日子,也不打扰他,直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小胖子才对着她说道:“若是提前让两边准备好货物,那样,车队耽搁的时日就会少些,只要把人和马匹歇过来就成。”
“你的意思是一年跑四趟可行?!”
“是。”陈冠西认真地想了想,再次点了头。
苏夏至铺子里的挂面生意做得稳中有升,一直都是增长的势头。
尤其是前几日被那几个日本人抢购的,还有了要卖断货的趋势。
要说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就是在帝都这边再起一座挂面作坊,可想了想家里那些靠着挂面作坊讨生活的乡里乡亲,苏夏至决定还是让自家的车队每年多送一次货。
“姑姑。”小胖子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妹妹们什么时候下学回来啊?”
苏夏至扭头看着他:“你多大了?”
“二十。”小胖子张口说道。
“是该找个媳妇管着你了!”她横了他一眼,扶着桌子起了身:“二十了,再过几年估计那头发也得像了你爹。”
“姑姑,我一点儿都不老!”听着苏夏至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嫌弃自己年岁大了,小胖子赶紧起身拦住了:“我要求娶娇娇!”
“哦?”苏夏至转身,面对着他,才发现这小子竟已经高出自己不少。
“陈冠西,感情你这一趟不是为了那些货,而是为了我家娇娇?”
“姑姑要是这么说,那就算是吧。”小胖子被她看得低了下头,随即马上抬起:“妹妹十二啦,可以议亲了!”
“我好不容易等着她长大,可现在离她那么远,来一趟都不容易,我不能眼睁睁地瞅着别人把我看中的媳妇娶走!”
娇娇十二了?!
这个数字让苏夏至心里徒然的一惊!
她的女儿,她还当着小宝宝一样的宠着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都有人上门来求亲了呢?
扶着紫藤花架,苏夏至眼望着天空出了神……
这是古代,是女子到了十二岁就可以议亲,过了十五岁就可以成亲的时代,苏夏至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问题简直不能接受!
娇娇今年就可以议婚,再过个两三年就是乐乐,一一比乐乐没小多少,难不成五六年后她家一一也会有了婆家?!
这样一想,苏夏至觉着自己的日子简直是一片灰暗,可以预见的,正有一大波像小胖子这样的饿狼等着和她抢女儿呢……
“不成!”一想这里,苏夏至就心如刀割,觉得自己宝贝就要被抢走似的,她紧紧的搂着花架子说道:“娇娇太小,这事儿我还得和她娘商量一下。”
“我就知道您舍不得。”小胖子早就摸清了苏夏至的心思,猜到她必定会用闵青兰来搪塞自己。
娇娇和乐乐虽然都已经改姓了闵,也上了闵家的户牒,可她们终究是闵青兰所生,苏夏至真用闵青兰来做挡箭牌,外人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这次来帝都前,我特意去见了赵主簿和他夫人。”
“我大姑子是如何说的?”苏夏至轻声问道。
“她……”小胖子顿了顿,才说道:“大姑姑也没说什么,只说娇娇和乐乐都是姑姑您的女儿,一切单凭您做主就是。只要姑姑您不要忘了当年的承诺就好……”
“当年的承诺……”苏夏至当年是与闵青兰吹了牛皮的,答应将来娇娇和乐乐长大成人出嫁的时候,她会每人都被备下丰厚的嫁妆……
此时闵青兰特意提起这些,自然不是真要苏夏至兑现诺言,准备下使世人羡慕的嫁妆,而是要提醒她:要把那两个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样爱护着,不要早早地把她们打发走。
都说女儿是替别人家养的。
旧时的女子只要嫁了人,不管年龄大小,都会被当做大人看待,从而担起伺候公婆相公,养育儿女的重担,要说好日子,也只有当姑娘的时候守在娘亲的身边的那几年算是快活的。
闵青兰知道弟弟家日子过得红火,自然不愿意女儿那么小就嫁人……
而事实上,她在听到陈冠西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是大哭了一场的。
------题外话------
娶媳妇和嫁女儿真是两种心情~
就是现在,女孩子出嫁的时候也会落泪呢~
这,大概是只有当了妈妈以后才有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