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尽落,鹧鸪天山枫惹火。担山赴日,舍命斗群魔。
岁寿不允,无意长相思。青丝生,花黄溅愁,曼舞豆蔻年。
——《点绛唇·秋风尽落》”
走出鹿鸣府,直至踏入升霞山脉,龙冉心中那惶惶不安的感觉才消散,或许是超绝的精神力,一路上他都觉察有晦暗的目光盯着他,像附骨之疽一样难以摆脱,龙冉心知他已经被潜藏在鹿鸣府中,归属于尘胪教的势力注意到了。
尘胪教,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还是自樊戥口中,“尤其是狱族在尚庄大陆上的分支‘尘胪教’,你若碰见须得注意,我们与祂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不共戴天,多么绝对的态度啊,自古唯有杀父夺妻为不共戴天,现在多了一个尘胪教,可见仇恨之深厚。
这是一股庞大的势力,哪怕是在他眼中君临一方的彦瑞皇朝,都不能阻止尘胪教的渗入和阴谋,凭他一人,小小的如域境修行者,如何能撼动尘胪教,拯救七皇子?
回想方才与七皇子的对话,龙冉觉得还有许多信息自己没有接收到,细细品味反复回忆思索,龙冉终于灵光乍现,想通了其中关隘,似乎通过这一番话看见了迷雾背后,那个真实朦胧的身影。
“剩余的时间不多,我们要抓紧了,冉兄。你已经对魏都琅琊的各方势力有了两年的了解,鹿鸣府现在被控制在尘胪教手中,我也受他们控制不得自由,缘在他们以九皇子的安危威胁我就范,无奈之下只能配合尘胪教的行动。”
“我修行低微,而您是先天之界的墟行者,您的敌人还是尘胪教这个庞大的势力。虽然我深知尘胪教所为必有害于世,但即使我能出力,为何要陷入这等不能保证我生命安全的斗争中,我需要承诺。”
“我精通岐黄气运之术,你气运悠长,身怀天机,是命运之人,不会过早地遭受迫害。当然我知道,仅仅是这番说法无法得到你的信任。我可以允诺,此事若功成,你可以得到彦瑞皇朝的助力,修行上一切资源的优先,你可以得到我的信任,以及两位皇子对救命恩人的友谊。”
“果然不愧是人称七皇的人物,有胆识有谋略,我相信你不会死在这样的小事中。我敬佩您的气度和决心,也痛恨尘胪教扰乱人族安宁的举止,在岁月的见证之下,以不周之名,我与您缔结盟约。”
“在岁月的见证下,以不周之名,我与您缔结盟约。”
萧胤承,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世人眼中,你是那个明谋善断、礼贤下士的贤良皇子;萧文姬眼中你是那个不再和善,渐渐疏远的七哥,你的真实面目,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模样,在你的百种面孔之下,那个真实朦胧的身影是你吗?
尘胪教、九皇子、裴二七、萧胤承……太多太多的势力卷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魏都琅琊.西门.折双笳.宣渚门.升霞山脉
时值二月下旬,天色渐晚。
龙冉收到同院外出归来学子捎带的书信,有人言明正在升霞山脉外等候,有要事见他。正好在拆信的时候与灵儿在一起,让她帮忙分析一下是谁会邀请他,灵儿也没有头绪,龙冉想罢,索性按照书信所说前去看看。
渐晚的天色下,衬得升霞山脉的万丈霞光如水幕柔顺,龙冉来到书信所说之处,是一处入山口的山道上。
一个身穿红拖曳至地的黑色大袍,矮胖身材的男人显然早就等候在了那里,他背负着双手,十指断了左手无名指和小指,八个指头戴了十个各色宝石的戒指,左右手中指各戴了两个戒指,手掌大如蒲扇,洁白如玉,骨节宽大,掌上厚厚一层老茧。
似是感知到了龙冉的到来,男人转过身,只见他留了两撇小黑胡,面相被肥肉堆砌显得凶狠丑陋,眯着的小眼睛却有堪比星辰光芒的明亮,锐利的眼神有如鹰眸,直教看见他的人心生胆怯。男人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像盯着猎物一样将龙冉纳入眼底,龙冉心中惊奇,为何是沈鸺,怎会是他?
来人正是沈鸺,神武公府二管家,当年从岩羚峰上将灵儿带走的家族长辈。龙冉耳边还回荡着他的告诫,那拍开了云雁和鸿泥的一掌,让他至今记忆犹深。
“不知沈管家邀请龙冉,怠慢了您还请恕罪。”随着年岁和见识的增长,龙冉也不像一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像是一块璞玉,正在打磨发出属于他的光彩。
沈鸺看着这个年轻人,心中的震撼不比当年初见他时小,这个晚辈的进步实在超乎常理。他堆起笑颜,恭敬地道:“龙冉公子,神武公有请,望您赴府上一叙。灵儿,如果你也想去的话,家主一定很想见你的。”
灵儿,她怎会在这里?龙冉心中一惊,就看见身后走出一个翩翩的白衣少女,不是灵儿又是谁。龙冉心下震撼,他竟然一路上都没有发现灵儿的动静,可不是龙冉没有警惕心,无论是常年演练道技战神拟培养出的知觉,还是神通雏形的反哺导致精神力日趋强盛,都不至于让龙冉可以毫无察觉地被人跟踪。
“沈叔,父亲还不愿放弃那个念头吗,”灵儿眼神幽幽地看着沈鸺,目光中的悲意直盯得他浑身不自在,“现在还想牵祸到龙冉哥哥身上,父亲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面对来自后辈的质疑,沈鸺没有恼怒,作为神武公府鼎鼎有名的墟丹界墟行者,他不可能对小孩子发脾气使性子,更何况还是自己关爱的家族晚辈,他乐呵着欠身解释道:“灵儿你误会了,家主真的只是请龙冉到府一叙,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利的。”
灵儿的心情看起来很低落,往昔有神的大眼睛也黯淡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过往,她难过地低声道:“父亲他,从来都不是会做无用事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有时间见龙冉哥哥?”
沈鸺沉默,他深知李安谭的苦衷,却不能替他言明,灵儿的伤心溢于言表,也让他感到心疼,知情却无法调和的他唯有似安慰地说道:“家主他,从来没有不在乎过灵儿,只是身为家主,身为彦瑞皇朝的神武公府,他不能做很多事情。”
两人都无话可说,陷入了沉默,龙冉虽与灵儿认识了这么久,却不知她与父亲之间有着如此深的无法调和的矛盾,看来得需要从中破解灵儿的心结了,龙冉心中暗想道,不然日积月累,心存桎梏,如何能一心追寻大道?
恭敬地对着沈鸺行礼道:“那么沈管家,就请头前带路吧。”抚慰好灵儿的情绪,本不想她一同前去的,只是灵儿倔强得很,非要同行,看来她的心中对父亲的信任,已然低到了底谷。
魏都琅琊.北门.群星宴.绘首阁.寂天羽河.潇湘林
龙冉不知道的是,灵儿此前入稷陵学府,就是通过偷逃的方式离开这个囚禁她行动的家,灵儿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家族长辈的注视下被默许了。
来到了寂天羽河,看到了传说中的落雨化羽的奇观,龙冉觉得很美,不负盛名。跨过了羽河,又经过了不知多少处地方,有着沈鸺的带领,一路上也没有不知趣的人上前打扰,沈鸺虽不是李姓人,但在府中下人里,地位仅比家主和大管家低上一筹,这是神武公府内不成文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