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盯着她嘴角挽起的笑靥,那笑却形同一把尖锐的刀,刺进他的胸口,不断往里深入,直至血肉模糊,“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还是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
“周公子,冠冕堂皇的客套就不必再说了。”李念冷漠打断,“我从来不相信分手后还能做朋友诸如此类的话,你伤了我,我还要再给你二次伤害的机会,不是犯贱吗?还是说,在周公子眼里,我本就是个一文不值的贱货?”
周继微眯凤眼,“李念,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同我说话。”
“难听吗?”
周继抬起右手疲惫的撑住额头,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萧条晦涩中,他烦躁极了,眸角迸射出的阴鸷逼得人毛骨悚然,“你非要掐着我的软肋冷嘲热讽吗?”
“软肋?”李念宛如听到个笑话,“原来你也有软肋,你也有怕的时候?周继,我还以为,你是百毒不侵的。”
她言语间的犀利,简直句句戳他心窝子,四周的沉闷压拢过来,周继竟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冷着张脸,健步如飞的走了出去。
望着那道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李念所有的伪装被一一撕破,泪水决堤,她蹲到地上,紧紧抱住膝盖,好痛,痛到快要晕过去,李念张开唇一口咬在手臂上,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哭腔。
李家的司机早在楼下等候,沈书芳气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她和李念婆媳关系处的好,实在无法面对悲天抢地的道别场景。
周继走出卧室后并未离开,他就站在门外,坚毅英挺的背脊无力抵着走廊的墙壁,男人扬起大手遮住眼睛,唇线有致的嘴角轻颤,掌心内莫名就泛起了一抹湿意。
东方,最后一缕晚霞散尽,黑夜侵袭,慕色包厢,李念拿着话筒,撕心裂肺的一通乱吼:
他不爱我,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她唱的死难听,鬼哭狼嚎,明明完全不在调上,却又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我知道他~不爱我,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我看透了他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云舒推开包厢大门,那层隔音效果被敞开的门缝打破,鼓膜都要震碎了,云舒皱了皱眉,鼻腔呛入的酒味很难闻,“念念。”
李念泪流满面,失魂落魄的像个傀儡,边哽边唱,断断续续的声音溢出口腔,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云舒一把夺过她的话筒,“李念?”
李念神色恍惚,似乎这会儿才知有个云舒的存在,她弯起唇,视线毫无焦距,“舒舒,你来了吗?你来陪我喝酒吗?我们干杯!”
她摇摇欲坠的想到身后的茶几上拿洋酒,脚底打滑,差点一头撞上满桌的瓶瓶罐罐,云舒及时抱住她的腰,情绪也被带动,“念念,我送你回去。”
“什么?不,我不回周家,周继不要我了,不不不,回不得回不得,”李念摆摆手,放声大笑,笑够了又开始哭,“他不要我了,我被甩了,被人家白白玩了两年,你说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缺?”
可能是醉了。
她倒希望真的醉了。
云舒不知该如何规劝,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许多的大道理都显得那般轻巧,却始终无法切身去体会当事人的悲痛。
她唤来酒保,结完账,扶着李念走出慕色。
夜色浓重,天空黑的似要坠落,炎炎夏季,就连拂荡而来的清风也卷了股子燥人的热气。
李念步伐紊乱,喃喃自语,“我还能喝,我还要喝。”
“好好好,我下次陪你喝,”云舒哄道:“下次陪你喝个够。”
“我想吐。”
“那边有个垃圾桶,快……”
云舒再怎么着急忙慌,还是没能赶上李念的速度,“呕——”
李念躬着腰,单手按住膝盖,嘴里的嘶吼听上去,似乎能将胃吐出来,“呕——”
云舒忙拆开包里一袋湿纸巾,“吐了就好了。”她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此时此刻,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
李念眼眶泛红,视线几度模糊又几度清晰,“没什么,真没什么,再难熬都会过去的,谁离了谁又活不了呢?”
云舒将她散下来的刘海夹至耳后,“你等着,我去买瓶矿泉水给你漱漱口。”
李念长长的吐了口气,心里那袭压抑堵闷总算好受了些,“谢谢。”
云舒把整包湿纸巾塞到她手里,前面不远处正好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云舒小跑过去,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李念身上,并未注意到有个人影从店里走出来,云舒脚步迈的急切,一不小心撞到人家的肩膀,她侧头,“对……”
四目相视,吴梦霜眼里亦是吃惊,冤家路窄,她断然料不到竟会在这碰见仇敌,“你们两姐妹走路都这么不长眼睛?”
云舒收住道歉,柳眉倒竖,她这会儿没那美国时间同她耗费,“没事多刷刷牙,嘴巴还是这么臭。”
“你……”
云舒不动声色往里走,随手抓了瓶货架上的矿泉水去到收银台。
吴梦霜面露凶光,真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撕了,可上官夜还在不远处等着,她自然是要维持着好的形象。
吴梦霜忍着口气,信步走向停在暗处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她拉开副座,坐了进去。
上官夜睇她眼,墨黑不见底的眸子盘踞着不耐,“怎么去了那么久?”
吴梦霜听出了他口吻里的不悦,软糯糯的音线饱含委屈,“我就借个厕所,才几分钟呢。”
男人薄唇紧绷,没再说话。
云舒自便利店出来时,余光无意间扫到斜侧那辆豪车,车尾两盏大灯闪耀着警醒的红色,男人一踩油门,劳斯莱斯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嚣张的魅影。
由于光线太暗,云舒没能看清车牌,她别开视线,提脚朝李念走去。
酒是越喝越清醒,清醒到,李念清晰记得周继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更加记得,他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角度。
云舒开车把她送回李家,一路上,李家父母担心女儿出事,电话一直不断,李念疲乏的只字未吐,默默听着母亲的叨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