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人一路领着陈明办手续时,眼睛和眉毛纠在一起,烟抽一口吐一口,明显很不耐烦的样子。等他们俩到了前院,见了沈无民,抽烟的人却立马换了张脸,笑着迎上去,和沈无民握手。
“哎呀,孙董事长,好久不见。”
“林茂,别来无恙。”
“还想请您到我家坐坐,——可惜您是个大忙人,每次找您都找不见。”林茂把烟头随手扔到了地上,接着说,“前几天我从茶园弄了一包好茶,您有空得来尝尝。”
“最近失眠严重,茶和咖啡都戒了。”
没歇几秒,林茂的烟瘾来了,赶紧从衣服袋子里找烟盒。
这时,沈无民递上一包烟,说:
“抽我这个吧。”
林茂接过烟,看了看牌子,还了回去;然后笑了笑:“我还是喜欢自个的二手烟,这家伙我抽不习惯。”
两只猫在一只老鼠面前互相推爪子,一丁点的余光都会让那只老鼠担惊受怕。陈明站在林茂的后边,看着他们两人朋友似的对话,不敢作声。尽管如此,其实沈无民早就注意到他了。可奇怪的是,陈明从沈无民的眼里,居然看不出一点愤怒的情绪。
两人该寒暄的寒暄了,就此进入话题。
“孙董,人我是带过来了。”林茂把陈明往前推了推,“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保释一个有重大嫌疑的人。”
“理由很简单,我相信陈明不是凶手。”
“您怎么知道他不会是凶手?”林茂压低了声音,说,“难道你知道真正的凶手?”
“你很好奇吗?”
“作为警察,我很好奇。”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我了解他。”
“是吗?”林茂笑了,“沈董果然厉害,短短三天就知人底细。”
“那你觉得我应该需要多久?”
这种问题本身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有人单纯,旁人一眼能看破;有人城府,一辈子摸不清正反两面。只是林茂一点儿都不想放陈明走。可他没办法,制度就是制度。
“既然你交了保证金,人我肯定放。只不过,案件进程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
“既然林茂先生有全国破案第一的头衔,我相信这件案子对你来说不成问题。”沈无民说,“请‘一定’给我和我死去的妻子一个交代。”
沈无民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定”这两个字的语气,林茂听了很不舒服。
“破案第一是虚名。”林茂说,“不过,我在这里保证,您妻子的命案和城湾码头的坠船事件,到时候一并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两人又握了握手,各自走道。
沈无民拉着陈明走出了派出所,坐上了沈无民的黑色轿车。本来陈明想一个人走,结果沈无民非要他坐他的。
他想了很多,也想不通很多。张新依为什么会被毒酒毒死?而且作为害死沈无民老婆的犯罪嫌疑人,沈无民竟然不拘自己的身份,亲自替他辩解,还将他担保出来……莫非他知道是谁要害死他老婆的?
这短短的两天,陈明如同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的刺激,啥情节都来了。他到电话亭里给刀疤打了一通电话。
“老大,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在牢里,刚出来。”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过来。陈明赶紧拉开电话筒。
“老大,你没事情吧?”
“我现在没事,但是不代表以后没有事情。今天出了一条人命,我被诬陷了。死因是你昨晚给我的那瓶酒。”陈明说。
刀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酒里面有毒?!老大,我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昨天咱们差点就开喝了,真是好险。”陈明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那瓶酒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刀疤说是半路上一个叫李寒的人给他的。刀疤认识李寒,那是六个月前的故事。
当时,刀疤还在一家化工厂做搬运工,他租的土屋子就在沿着河的一侧,河对面就是化工厂。那天,刀疤值夜班回来,隐约看见河边栏杆正扶着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着。他心里想着,估计又是哪个酒量不行的人逞能喝大了。就在经过那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扑通声。刀疤顺着声音回头一看,人不见了;再用手机往河里一照,原来人掉河里了,水面飘着不少的血迹。
刀疤二话不说,赶紧下水把人捞起来。这才发现那人晕晕沉沉的不是因为喝酒,而是他的身上全是血淋淋的刀口子,失血过多了。
幸好附近就有一家诊所,刀疤大步背着他去,那人才捡回了一条命。
人没事后,刀疤高兴地夸诊所大夫是妙手回春,诊所大夫说妙手是需要过日子的,而且刀疤之前在这治腰伤欠的医疗费还没付全。刀疤只好把这个月还没捂热乎的工资全给了诊所大夫。
第二天刀疤再去诊所探病的时候,发现救来的人却不见了。诊所大夫告诉他,那人一醒,顶着全身的缝口就走了,一副急事的样子。
刀疤悻悻地回到家里,越想越难受。人跑了,医药费大概讨不回来了吧。
一个月后,刀疤的化工厂被人举报偷排,污染了河道,然后在一片舆论声中很快就倒闭了。而河两边的不合规格的房子也因此受到了波及。刀疤不仅面临失业,连住的地方也快没了。这时,那个被刀疤救的人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你还记得我吗?我叫李寒。”那人说。
刀疤摸了摸脑袋,差点记不起来。
“……,你就是那天掉河里的人吧?”
“不好意思。当时事情紧急,没有来得及跟你说明。”那人颇有礼貌地躬身道歉。
家里没什么东西泡,刀疤只好烧了壶白开水意思意思。两人就坐在几平米大的床边聊着。李寒递给刀疤一叠钱,说是当初的医药费。刀疤摸了摸厚度,不像是三五几千,但是他也没明说,接受了。
“你是在对面化工厂工作吧?听说那厂子倒闭了。”
说起这个,刀疤就生气,化工厂老板跑了,没人给他结这两个月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