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结束一件凶险的案子,林煜在回家的踏实和放松里自然是睡得很熟的。
直到翻身时,他没有在习惯的方向抱到应该在的人,林煜这才愣神醒来,探手去按亮了床头柜的台灯。
邵文锡果然没在卧室。
这里是他的家,邵文锡的住处往市局去确实不如他自己这里方便,所以周一到周四林煜一般住在自己这儿。
邵文锡课多忙碌的日子两人可能不见面,其余时候就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之所以这样安排,一则林煜自己觉得确定关系就搬家同居有些太过冲动。
二则邵文锡除了故意试探他那回,也觉得进展过快可能会让他变得失控,两人就此便达成了慢慢磨合的共识。
但是同床共枕又半夜消失这回事,通常只会发生在林煜身上才对。
林煜头脑渐渐清醒,恍然想起邵文锡好像是接了个电话,然后才出去卧室的。
他探手抓了件衣服穿上,从被窝里出来,脚一着地便冷得缩了回去,又摸索到拖鞋,迈出一步探身去碰了下窗户底下的暖气片。
热的,但也不够热。
现在还没到正式集中供暖的日子,大概是降温突如其来,供暖一时没有跟上升温的缘故。
总之屋子里体感温度略低,林煜又抓了床尾的毯子披上,出去客厅,绕了一圈回来,然后拿起了床头柜的手机。
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
他连忙给邵文锡打了个电话,对面接的很快,声音带着熬夜时的沙哑问:“怎么这时候醒了呢?”
林煜窝回床上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是到客厅里忙什么课题设计呢。”
邵文锡说:“抱歉,看你困得厉害,实在不想让你跟我一道起来。”
又把接到电话之后,他自己了解的种种事情简略说明了一番,也告诉了林煜他现在在医院的病房里。
林煜一边消化着一边问道:“他……他醒了吗?你是在市立医院对吧?”
邵文锡说:“是,梁森现在生命体征稳定,但是还没有醒来,所以我今天不能回去了。
你现在给我老实在家休息,不许跑出来。
明天上午案件就报到hAd了,你现在过来了,问不出话,也查不出进展。”
林煜揉着眉心问:“呃……医院东门外面有超市,那片整体都是商业繁华区,就算袭击的地方在监控的死角,那附近呢?宋警官他们没有找到可用的影像吗?”
“影像倒是有捕捉到可疑人员,但是那个人,戴着帽子,戴着口罩,浑身捂得连手腕都没有露出来。
影像没太大价值,他也很快就避开摄像头消失了。
唯一我判断有问题的,就是这个人影和梁森家里被监控的那座楼所拍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林煜估算了一下时间说:“从梁森说明的,他认为自己最后一次被骚扰的时间算起,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些日子销声匿迹,此人忽然又开始对他下手,还一下子就这么狠,升级了对他的威胁,那应该得有一个触发点啊。”
“确实,但是我一时也想不出,这个触发点是因为什么,有什么发生了改变,眼下,可能只能等梁森醒来问一问了。”
林煜抱着自己的膝盖问:“你就这么一个人在医院陪他吗?你的身体吃得消?”
邵文锡微笑道:“林大队长,你是在质疑我的身体素质吗?”
林煜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头上也有块儿伤,怕你撑得辛苦!”
邵文锡笑着说:“我也没说别的呀,你想到哪儿去了?”
“……”
邵文锡逗完这句才说:“放心吧,我让护士帮忙,给他的父母打了电话,明天应该有受到雇佣的护工会到位吧。
他现在还需要人看护着,毕竟伤的是头部,按你的说法,是要谨慎一点儿的。”
“护工?”林煜挑眉道,“这么危险的事,他们都不能从K市过来一趟吗?”
“他们都有各自的忙碌和理由,也许会过来,但概率并不算大,我不能肯定他们的动向。”
林煜悄然沉默下来,他忽然想起读书时,邵文锡需要家长签字的那些单子,似乎也都是他自己签的。
虽然林煜知道做父母的人也是从孩子走来,任何事都是第一次的尝试和摸索,需要包容和理解。
可一个孩子丝毫不能选择地被带到这世上,又犹如一张白纸接受着外界的信息,换位思考也好,对自己负责也罢。
总要往好的方向尝试引导才对,可父母的身份,家庭的维系,很多人也是无法胜任的。
在这一刻,林煜忽然有些同情梁森了。
他叹了一声说:“我过去陪你吧。”
“不用。”
“我想过去陪你。”
邵文锡也很想看到他,他自己这些日子都很忙,不像对方那样跑腿查案,但也都是必须专注无法分散精力的工作。
连hAd的咨询都是见缝插针做的。
和林煜的见面频率让他最近很有些不满,只是……
“病房只允许一个人陪护,何况你明天还有工作,能清醒着陪我说这会儿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乍躺到床上时你困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现在也不要浪费精力过来了,乖。”
林煜鼓起脸颊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果这边没问题,早上我应该会回去一趟。但不一定能赶上你在家,对了,早上出门记得添衣服,又降温了。”
林煜“嗯”了一声,邵文锡温柔地又说:“你别跟我聊了,这钟点把你说精神了可不好,睡吧,宝宝。”
林煜微微一笑,他其实不太困,但还是轻应了声“好”,“你也趁空眯一会儿,能在普通病房,证明情况不是很危险,放心就是了。”
“嗯。”
等了等,两人都没挂电话,也没道晚安。
邵文锡问:“你是不是等着电话断掉之后,自己抱电脑查一查调查的信息呢?”
用目光寻找笔记本放在哪儿的被看破的林煜波澜不惊道:“怎么会呢?我会乖乖睡觉的。”
邵文锡“哼”了一声,单手撑着额角说:“你就这么睡吧,我听着你。”
林煜抿了抿唇,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你听着我?我又不打鼾睡,你能听见什么?”
“你怎么知道你不打?”
“我打吗!”林煜诧异道,“真的假的?我以前从不打鼾睡的!”
邵文锡笑道:“累坏的时候,会有一点很小声的,特别的可爱。”
“……”
林煜磨了磨牙齿,咬不到人,又没好气地问道:“你听着我……你预备充电器了吗?手机通话到没电可不行。”
邵文锡无奈道:“车上有备用的,这里也有可用的插座,少废话了,不许挂电话,躺下好好睡觉。”
林煜沉默了一下,乖乖地躺了下来,又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开了免提。
“好,我这就睡了,晚安。”
“嗯。”
林煜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笑,邵文锡问他“怎么”。
林煜就带着笑意回答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读书时的事情,上警校的时候,我宿舍里的一个哥们儿,和他的女朋友就像这样,夜里悄悄地打电话。
困得要死了还不肯挂掉,非要通着电话睡,我们其他人还笑话他幼稚呢,说这叫‘听取鼾声一片’。
哈哈哈,我现在好像没资格笑话他了呀。”
邵文锡也在电话的另一头低低的笑了笑。
林煜红着耳朵,在心情的安定中忽然又有了困意,又趴在枕头上强撑着问:“笑什么?你也觉得幼稚吗?”
邵文锡想了想道:“我觉得……如果穿越理论并非悖论,可以成立的话,我一定很期待听到你对学长的告白,然后也陪你做这种幼稚的情侣间的互动。”
林煜心动得抿唇道:“现在知道后悔了?还好还好,也不算晚,反正你在大学教书,改天我去你们学校表白去,非得好好破坏一下你这个生人勿近的形象不可。”
邵文锡叹气道:“想睡就不要胡言乱语了, 闭上眼睛,我爱你,晚安。”
“……我也爱你,晚安。”
林煜阖上沉重的眼皮,抱着邵文锡习惯躺的这边的枕头,很踏实的睡了。
这一次睡着,林煜做了个梦,他忽然梦见了念书的自己和邵学长,这一次他没有转学,而是和林煜一起在同一所中学从初中读到了高中。
他们相处了很久很久,久到邵文锡已经适应自己总在他身边晃了,但直到毕业季知道邵文锡准备出国,林煜才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表白。
他表白时很伤心,知道自己非说不可,但下意识觉得邵文锡是会拒绝的。
这人连校花和跟他一样聪明又好看的转校生都能拒绝,肯定也不会接受自己。
可是他问出“学长可以跟我交往吗”之后,邵文锡却很平静地说了声“好”。
他们在白天黑夜的时差里寻找共有的空闲聊天,林煜嘘寒问暖着他在外面一个人的日子。
邵文锡也会拍下很美的风景给他看,国外的某个长假里邵文锡说要回国,林煜在冰天雪地里去接他。
彼此思念着的他们拥抱在一起,林煜也理所应当的,在此时送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青涩的吻。
他自己的吻是青涩的,毫无技巧的,甚至不知道要如何运用唇舌。
邵文锡却仿佛很熟练,撬开他的唇齿深入,噙着他的舌尖儿不放,直把人吻得热了,又悄然将手伸到了下面……
林煜疑惑地睁开眼睛,现在天亮的晚,房间里不怎么明亮,但这个吻着他的人却从气息到轮廓都很熟悉。
林煜忍不住喘息起来,抬手尝试去脱掉对方身上多余的衣物。
邵文锡回来应该有一会儿了,身上一点儿也没有凉意,浑身精瘦且有力。
林煜适应着叹了一声,搂着对方的脖颈说:“我梦到你了。”
“是吗?”邵文锡沉下腰问,“梦见我这样欺负你吗?”
林煜咬了咬牙,忍耐地蹙着眉道:“才没有,我是梦见、梦见下雪了,梦见我踩着雪跑向你,你抱住我,还在飘落的雪花里夺走了我的初吻呢。”
邵文锡挑眉问:“你梦见下雪了?”
“是啊,白茫茫的,可好看了。”林煜回味着笑道,却不料邵文锡忽然抱住他的后背翻了个身。
在林煜一瞬的失神里,又直接抱着他坐起来,然后托住他的腿下地走向了窗台。
林煜低呼一声,双腿下意识圈住了对方的腰,咬牙忍着不适说:“你做什么呀?不拿出去就……”
“刷”的一声,身后的窗帘被拉开了。
林煜昨天夜里觉得冷,穿了睡衣就没脱了,现在也只是解开了身前的扣子而已。
他这栋楼前面没对着高的建筑,倒也不担心走光之类的问题,但林煜还是下意识地,鸵鸟一样抱住了邵文锡的脖子。
“你干嘛呢?忽然发疯了,快拉起来呀!”
邵文锡轻笑着说:“宝宝,你转头看看外面。”
一边说着,一边坏心地往前动了一下。
林煜没有办法,只好转头看了一眼,然后便……移不开视线了。
昨天阴沉又骤然降温,此刻窗外一片雪白,空中还飘着很密很密的雪花呢。
应该没下多久,墙头的雪花只有很薄的一层,但这时候几乎没有人出入,地上看起来是一片很完整的雪白。
林煜弯起眼睛道:“今年下雪好早啊,已经立冬了吗?我好像听说立冬是可能降温下雪……唔——慢……慢……”
仿佛是为了呼应外面这弥漫的雪白,林煜也不得不,在这场悄然降临的大雪中贡献出一片雪白来降温。
好不容易,邵文锡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手脚发颤的林煜说:“外面在下雪,你梦里也在下雪,这就算是梦想成真啦。
你缓一缓再洗漱,我买了早餐回来,等会儿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林煜一边喘气一边吐槽:“我就知道你昨晚放过我,之后是要讨回来的。
亏我还当你是知道受伤会收敛一些的理智的人,结果还是一样禽兽。
我现在腿软,你抱我去洗,牙膏也要帮我挤好了。”
“遵命。”邵文锡很好说话地抱起了他。
被抱起来了,林煜又后悔了,“我就是跟你撒个娇,你放我下来吧。
你熬了大夜,回来又胡闹,应该去休息一会儿才好。”
邵文锡说:“不要紧,我晚上才有课,白天再补觉吧,先把你伺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