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裴烈和其他重伤士卒的伤势,刘震岳一行在溪流边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方才再次启程前行。昨夜刘震岳命人砍伐了一些儿臂粗的木棒,撕开行军帐绑在木棒之上,造出了两百副担架,此时重伤的士卒,都被抬于担架之上,军中士卒见如此简单的器物却如此实用,无不争相夸赞。
此时裴烈却因祸得福,被刘震岳特殊照顾,用网兜拴在两马之间,做了好大一副吊床,又在其上多铺了几层柔软的毛皮,直做得像一副软榻一般。又让马术最好的黄振与韩世忠分别坐在那两匹马上,告诫务必保证那马行进的整齐、平稳,莫要颠到了他那铁匠。如此优容,让黄振、韩世忠心中泛酸不已。
昨日欧鹏的那两把飞刀,只差半寸,就伤了裴烈的心脉,亏得他生就了一身顽肉,玉龙先生珍藏的那两粒丸药又颇具神效,这才抢回了他一条命。只是这莽汉的身板,却真非常人所能及。受如此重伤,今日便喊渴喊饿,直把身边这两位指使的团团转,最后韩世忠扬言要教训于他,这厮才嘿笑着安静了,眯着眼在那安乐窝中享受起来。
及至午时,大军行至梁家庄,便是前日的曾头市。庄主梁老丈早出庄来接。见到如此多的伤兵,急忙连声询问,被刘震岳含糊带过。只是在众人歇息过后,欲再赶上一程时,梁老丈却说死了就是不让走,定要相请大军们吃上一顿热饭。刘震岳拗不过,便笑着应了。
一旁的八位好汉,此时见一介衙内,竟然能与农人相处的如此融洽,不由心中对刘震岳,对白马军又有了新的认识。昨日黄振口中所说,看来并无需言。
吃着乡民们特意宰杀的鸡鸭,就着热腾腾甜滋滋的煎饼,再回想起自己往日里穿州过县之时,乡民、客商都是一副躲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便又是一叹!便如刘震岳昨日所说,抢劫偷盗,无论如何都是贼寇,打着劫富济贫的幌子,满足自己占山为王的私欲,怎能配得好汉二字!
鲍旭的经历,八人此时都已经开始羡慕,得投明主、封妻荫子,哪个不羡慕?只是刘震岳不知为何,到此时都未过来与众人谈起归附之事,让八人心中难免忐忑,只是又碍着自家脸面,不好去毛遂自荐。好在刘震岳没有赶人,而是带着自家所有人望白马庄去,几人便也就耐着性子等待了。总不能到了地界,还无甚表示吧……
归心似箭,饭后刘震岳未多做停留,拜别了梁老丈,便启程往济州而去。不同于庄上的热闹,农田之中有一高大汉子,依旧在挥汗如雨的劳作,只在大军开拔之后,才久久望着大军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又行得半日,黄昏时分,济州已然在望。
来到城门处,却见一彪人马正在入城,观其衣甲应是朝廷禁军。便唤来城门军卒问了,却是临州青州一营禁军过境。问及为甚么不依规矩绕城而走,回道是城中张都监相邀,再者也不是一营军卒都进得城去,只那领军的将军并几十亲军。
刘震岳见他们堵塞了城门,便也不再回城,只兄长急着回家报讯,兼让玉家父女回府与爹娘相见,便在城门处等了,而刘震岳则带着白马军绕城而去直奔白马庄。
白马庄今天是一个月一次的展览会的日子,此时已然散会,于路之上,刘震岳便碰到了那些夫人们。其中有些便是济州府的贵妇,都认得知府家的这位小郎君,便都打了招呼,刘震岳也一一回应,提刑家的娘子,还特意遣管家前来相谢,直言今日吃得好大鲤鱼,主人家真是下了本钱,只渔船就用了百艘,码头之上也都是渔人。
听到此处,刘震岳便把眉头皱了,应付一餐饮食,怎需百条渔船?心中猛然升起警兆,急急挥军回庄。路上贵夫人们不知何事,便继续往城中赶去。
派出斥候当先赶去,吩咐白马军全体做好厮杀准备,慢跑着赶路以蓄养马力。韩世忠却是个热心快肠的,一人一马跟着斥候当先去了。
十几里左右的路径,小半个时辰的急行军便已走完,在此期间无论是斥候还是韩世忠,都未曾回来报讯,刘震岳才心中稍安。只是来到白马庄前,却发现还是出了事,在白马庄码头之前,正有两彪人马对阵!
韩世忠此时正在原地焦急等待,见刘震岳到来,急忙招呼一声:“我那阵前有熟人,此时却要去帮手,贤弟稳坐中军,莫要再行险。”见刘震岳点头应了,韩世忠立刻打马而去。
刘震岳唤过斥候统领侯七,询问此间情况,侯七便开口道:“适才另一帮人想要冲击城寨,被我寨中军士用箭射回。正巧又一彪军马赶至,便是韩将军的熟人。依属下所见,这彪军马便是二龙山之人,因在其阵中有日前去二龙山送信的我军王指挥使。而冲击城寨者,为首几人是东溪村当日跑掉的匪首,属下当日也曾去得东溪村,是以认得他们样貌。”侯七短短的时间便将此地情形探知的一清二楚,不愧是积年的老斥候。
刘震岳听得不时点头,看那战场之上,自己带领这五千多人马一到,晁盖军中便一阵骚动。刘震岳怕其跑掉,急急令黄振带领一千马军占了码头,将其水上退路切断。又令鲍旭带一千马军并两山降人将大路堵了,这才带着史进八人并五十亲卫,往二龙山人马处行来。
二龙山猛将如云,士卒却是不多,只有五七百人,此时应是与晁盖等人见了仗,两个身躯异常长大的敌将,此时已经被绑缚了,灰头土脸的跪在二龙山阵前。
刘震岳亲自前来,二龙山众位头领急忙前来迎了,其中一个面上好大一耷胎记的青面汉子最是热切,等着为首的鲁智深与刘震岳见过礼,便急急上前与刘震岳搭话道:“衙内庄子如此雄壮,又有如此矫健之强军,日后定可成为国之柱石,千里觅封侯,也只是等闲!此次我杨志来此,定也能重振家门,如此,真是不枉了!”见白马庄城郭雄壮,又见刘震岳带来的几千强军,这杨志兴奋异常,只觉重振门楣尽在眼前。
刘震岳自然是了解杨志心中所想的,闻言只是笑笑,与杨志拱手回了一礼,才说道:“为国为民,我之所愿也,只是今后还需借重杨将军神威,让我白马军扬名天下!”杨志闻言大喜,自是连连应诺。
杨志的急切,看在寻常人眼中,不免有些急功近利之嫌,只是作为至交,鲁智深知道自己这位兄弟日日想着重振杨家声威,却又四处碰壁,此时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些许急切自是难免。
为了襄助自家贤弟一把,鲁智深抱了抱拳,然后伸手一指阵前跪缚的两人,对刘震岳表功道:“这两员敌将,便是梁山上的摸着天杜千、云里金刚宋万,都是杨志兄弟适才阵上擒获,此时献于衙内面前,便算是与你接风。”
鲁智深一生也未与人说过小话,此时为了杨志却是破天荒头一次。刘震岳急忙施了一礼,接口道:“怎敢当得鲁提辖叫我一声衙内?只叫我震岳便好!杨制使如此豪杰,日后定能大放异彩,我一介纨绔,虽不敢言及其他,杨制使立志从军报国,我却是能应承的。”
见这衙内对自己如此礼敬有加,鲁智深心中不由对此地生出许多好感,只是急忙摆手连称不敢,口中也连连寒暄起来,同时也为兄弟杨志感到高兴。而得到刘震岳承诺的杨志,此时更是开心,那张终日阴郁的青面之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见三人相谈甚欢,一旁的武松也过来相谢刘震岳赠刀之情,刘震岳见到这虎面汉子,心情更是大好。武松的经历、心性,是刘震岳最佩服的。此时见武松上前,便也开口温言寒暄了几句。又与曹正、孙二娘夫妇一一相见了,因是阵前,便未再多说。
刘震岳打眼去看晁盖军阵,只见他领了三五千喽啰,五六员战将,并几百渔人打扮的持刀汉子。那几百渔人为首的三个狞恶非常,应该便是那阮氏三雄!刘震岳打量敌阵,这边史进却赧着面孔,与鲁智深叙了别情,原来他二人往日便有结拜之情,此时见着,自是一番深谈,估计是史进谈及前日劫杀之事,此时正被鲁智深一顿训斥!
回想了一下,晁盖此时已经上了梁山,林冲自也在那梁山之上,想起林冲与鲁智深有金兰之交,与曹正有师徒之谊,与杨志有归还财物之情,此时这三人面上却都无不妥之处,刘震岳不由疑惑道:“我尝闻林教头此时便在梁山,那晁盖是梁山之主,此次寻仇而来,怎能不带此大将?不知对面阵中,何人便是林教头?”
鲁智深闻言也皱眉道:“见这梁山人马之时,洒家也自纳闷,我那林冲哥哥枪棒无双、又熟稔军伍,怎那晁盖未带我那哥哥前来?只带些土鸡瓦狗,却不是痴了?”
曹正和杨志也直说对面军中,并无林冲的身影,刘震岳不由疑惑。猛得,刘震岳脑中划过适才城门处的那一幕,大叫一声:“不好!那林冲已进城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