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你在我那地牢中,整日吵闹,却是为了哪般?”刘震岳首先发难,为抬着下巴,不屑的问道。
琪琪格心中别有所求,是以底气便有些不足,低头涩声道:“琪琪格只求刘白马,能助我族人对抗讫颜部,使我族人再不受讫颜部之欺辱。”
“哦?你是说,你刺杀了我,在我胸口上插了一刀,本节度还要去帮助你的族人?你可是将本节度当做了那割肉饲鹰的佛陀?”刘震岳嗤之以鼻。
“您将获得我族人生生世世的忠诚!当然,我们也只剩了我们的忠诚能够报答您,尊贵的节度使大人,请您接受琪琪格的请求,我愿做任何事情,换取您的帮助!”琪琪格半跪于地,俯首请求。
见她为了族人,竟然肯如此委曲求全,刘震岳便不忍再装腔作势,只是刘震岳深知蒙人的脾性,这是个重威而不重恩的民族。
他们只会臣服于强者,却绝不会对弱者感恩戴德。是以刘震岳依旧冷着声音,呵斥道:“本节度要你等忠诚何用?”
“我等可为您牧马,可以成为您最勇猛的战士,可以成为您最卑微的奴仆,只要您能救我们脱离苦海。”琪琪格再次垂下头颅。
刘震岳装作认真考虑的样子,沉吟半晌,才慢悠悠道:“若说牧马,你等蒙人却是一把好手,倒也真是本节度需要之臂助,只是你曾刺杀于我,此事却怎算?”
琪琪格闻言美丽的双眸一暗,猛然昂首道:“琪琪格愿将姓名赔与节度大人!请赐尖刀一柄!”
“哼!”刘震岳闻言冷哼一声,自书案之上,猛得扔下来一把匕首,抛在琪琪格身前,这才冷漠的道:“你死,我便发精兵两万,前去讫颜部救你族人。”
刘震岳话音刚落,琪琪格已然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拔刀出鞘,回手便扎向自家胸膛!
直觉胸前一痛,琪琪格自忖必死,却仍不忘与刘震岳恳求道:“希望节度大人莫要食言,琪琪格的魂灵会在天国看着您!”
“本节度一言九鼎,你快快死去吧,你赔了命,本节度立马出名!”刘震岳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虐。
琪琪格阖上自己美丽的双眼,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在这一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宁静。一直以来为族人的生计东奔西跑,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
听族中老人说过,死亡是冰冷的。然而琪琪格却总感觉不到寒冷的来临,胸膛中刀的地方,也渐渐传来一丝异样。
不由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手中匕首的尖刃,竟然都缩进了把手之内,自己刚才那一刀,哪里伤到了自己一层油皮?自幼聪慧的琪琪格,哪里还不明白,适才自己是被人戏耍了!
好好的一个慷慨就义,没想到竟是一幕闹剧,琪琪格心中欣喜、失落、迷茫兼而有之,一时间柔肠百转,不知该如何自处。又见刘震岳正笑嘻嘻的看自家笑话,这女汉子般的蒙古公主,竟然悲从中来,嘤咛一声伏在地上恸哭起来!
这一哭开,便似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半年来被囚禁的委屈,对族人的担心,委屈求全的屈辱,一一涌上心头!
孟浪没有去劝,只静静的等待琪琪格宣泄完毕,一族之人的身家性命,都系于这一女孩儿身上,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如今让他好好宣泄出来,未尝不是见好事。
良久,琪琪格才回过神来,起身擦干泪水,双目炯然直视刘震岳。那双梨花带雨的大眼睛,竟然看得刘震岳心中一软。
轻轻走上前去,刘震岳亲手将琪琪格搀扶起来,“你当日险些害死我,如今我也吓得你苦,如此你我旧怨便两清了。”
“那节度大人答应琪琪格之事,可还作数?”琪琪格追问道。
“自是算数的,两万精兵之多不少!但是却需要你将那讫颜部的虚实实言相告。我才好知道如何救你族人!”
“琪琪格现在便可将讫颜部内情一一告知,节度相公……”琪琪格急急开口,却被刘震岳伸手拦住。
“莫要焦急,带某将军师、林家哥哥唤来再说不迟。来人呐,传长史、左司马前来。”刘震岳此时要将手伸到蒙古大地,自然不敢儿戏,便要将朱武、林冲唤来从长计议。
门外亲军领命而去,不多时朱武、林冲联袂而至。
刘震岳为琪琪格赐了坐,自家先将今日所议之事大略说了说,这才叫琪琪格开口,将内情和盘托出。
那讫颜部,乃是大草原上一强大的部落,讫颜部的草场距汉人聚集地十分之近,又与大辽、女真都有接壤。是以讫颜部常年在三者之间左右逢源。
冬日缺粮之时,也多曾扮作辽人劫掠大宋边境,以打草谷之名坏了许多宋人百姓的姓名。林冲在军中之时,便听闻过此部落的恶行。
然而讫颜部恶行不仅如此,除却对待异族异常残忍之外,对待其辖下的其他小型部落,也是动不动便行灭族之事。
琪琪格的部落,二十余年前,也是一支大型部落。如今的老首领与讫颜部如今的大汗还曾经皆为安达。
然而便在二十年前,讫颜部与蒙地另一大部落孛儿只斤部征战之时,琪琪格的祖父接到命令救援讫颜部王室。然而却遭遇了暴风雪,致使晚了七日才到讫颜部王室所在,然而此时,讫颜部王室之人,早已尽数死在孛儿只斤部的屠刀之下。
讫颜部可汗闻听此事,勃然大怒,将王室被屠戮的罪过全部加诸在琪琪格部落身上。
暴怒中的讫颜部可汗,宣布将琪琪格所在的部落,贬为奴役,男子充入军中,虽百战不得升迁,女子沦为货物,供讫颜部内大大小小的部落奴役、享用。
历时二十余年,琪琪格的部族所受的屈辱罄竹难书。这次那讫颜部可汗的二子,竟欲将琪琪格纳为姬妾,这才使得琪琪格与祖父无奈去求金人庇护。
这才有了行刺刘震岳之事。
琪琪格所求不多,只要刘震岳能为部落族人找一片可繁衍生息的乐土,不再受那无止境的屈辱和奴役,琪琪格便心满意足。
然而,身在乱世,哪里有甚么乐土?刘震岳注定给不了琪琪格所求的乐土,但是,却能给琪琪格族人重新拾回自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