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附近一家私人宅邸。
这是温家的住所之一,雕栏画栋,古色古香,据说是明清某位王公的旧邸。估值十位数。
温思念被毒蜘蛛咬了之后就被就近送到了这里,给她医治的都是部署的医护,一队人在这种复古大宅里,进进出出,就像古装剧里的御医。
然而,就是这从花木摆件到琉璃照壁都极尽一个“雅”字的地方,走廊最靠内的一个房间里传来极其不合时宜的大叫。
“凭什么?!”
“她救哥哥是应该的,是应该的!!你答应我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啪地一声!
房间里温思念坐在床上,在听到刚才温老太太的决定之后,直接把一个医生递上来的青瓷药膏瓶在地上砸碎。
她甚至用手指着坐在床边穿着唐装的温老太太:“让她退学!”
“从小到大我最讨厌说话不算话,奶奶你答应过我让她退学,我不想在学校再看到她!!你听到没有!!”
旁边的管家一边护住老太太,一边着急地劝:“思念小姐,您这身上的蜘蛛毒还没完全好,医生说不宜激动,您可千万要收着点脾气啊!”
温老太太也说:“是啊,什么事就不能等一段时间再说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你哥哥要养好身体!”
温思念这下更为崩溃。
她脸上疹子,刚刚只在镜子里看了一秒钟,她就已经不敢再看第二眼。
而这些恐怖的疹子不仅没有消退,甚至还在她身上呈现出蔓延的趋势。
温思念更心糟,哭着尖叫起来,噼里啪啦把顺手能拿到的东西全部砸碎了。
温老太太每当她砸一下就浑身一颤。
最后,只能无奈地离开房间。
然而,温老太太一出房间门,就看到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楼道里的安隐。
那安隐静得就像一道幽魂一样,温老太太先是被她这头发吓一跳。
等回过神来,才嫌弃地说:“光天白日不声不响,我当是谁,鬼鬼祟祟的差点被你吓死。”
安隐听到了刚才温思念和温老太太的对话。
但是,她还是表现得很平静,甚至,非常羸弱。
“对不起,奶奶。下次我保证不会这样吓到您了。”
她这一声奶奶,还配合微微欠身。卑躬屈膝的样子,让温老太太刚才在温思念那里受的气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虽然嘴上温老太太还是说了句“谁是你奶奶”,但安隐看到,温老太太心情变好了,也愿意正眼看自己了。
温老太太对她说:“你别以为这次救了和礼,温家就会接受你。”
“刚刚你也听见了,要不是今天你救和礼有功,否则就凭你最近对思念的态度,别说温家,安大都容不下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奶奶,谢谢爷爷奶奶宽容。”
安隐是极尽的温顺。
古代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奴才也不过如此。
尽管她心里也清楚得很,温家只不过是不想在这档口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才没有按照答应温思念的那样收拾她。
不过,谁也不比谁纯粹
她安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虽然子弹被商危成的人处理,当也难保日后温家不会发现她对温思念动过杀心。
要不是想要一个自保的筹码,她今天后来也不会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温和礼吸出蛇毒——
那个时候,当她看着他和两条死蛇躺在一起,是真的很想就那么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山里。曝尸荒野,被野狗吃掉。
可是后来,来了很多人。
老师学生都来了,那么多人看着,安隐不得不把戏做足。演出伉俪情深的戏码。
“行了,你说来这里干嘛的?”温老太太看她这幅逆来顺受的样子,虐她都嫌没意思,“别说你是担心思念,我可不信你这一套。”
“奶奶,和礼晕倒前跟我说了几句话,是关心思念小姐的,”
“我想着思念小姐现在身体不舒服,也许听了可能会高兴一点,对奶奶……也能孝顺一点。”
温思念这个脾气,如今养成这个模样温老太太也是头疼得很。
温老太太叹了声气。
“难得你有心,罢了,你去吧。”
老太太说完,就回房间听戏了。
走廊里顿时只剩下安隐一个人。
安隐顶着那张被温思念毁得彻底的头发,淡然静默,来到了温思念门口。
温思念现在皮肤毁容,当然是任何人都不想见。
尤其是一看到门口的安隐,人还没进来,一个茶杯直接就朝安隐飞了过去。
“滚!!”
安隐却故意没躲。
任凭茶杯砰地一声砸在自己脑门上,脑袋先是砸肿鼓出来一块,然后好像有一丝暖流顺着发际线往外涌。
可安隐没有管。
她好像却没有痛觉似的。
没理会温思念的尖叫,持续还在往里面走。
甚至每走一步,安隐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一分。
那笑和此时额头上蜿蜒下来艳丽的红血扭在一处,像朵娇病美艳到了极致的血色白玫瑰。
一步一步反着温思念的叫骂——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最后,
就在温思念要从床上跳起来的时候,
安隐猛地向前像猎杀的豹猫,一把扭住温思念的下巴。将她按了回去——
温思念原本的话卡在喉咙里,只见安隐那张流着血的脸带着笑微微地眯眼,半跪在自己的床上。
温思念看着这样的她,完完全全地愣住。
“很气是不是?”安隐娇恹地笑说了。
“因为自己被毒虫咬了,最喜欢的哥哥也中了毒,昏迷不醒。很不服气?”
“可是……”
可是,这世上唯一关心她爱她的苏画临,却是死了。
从此世上,就只剩下她安隐一个人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温思念,”
安隐上上下下看着温思念的脸,突然,诡异一笑,
“你怎么,丑成这样了?”
温思念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安隐,这才回过神来,奋力挣扎:“你信不信我——”
温思念动手前,就已经被安隐控制住。
安隐:“难怪你走后温和礼脸色那么难看,肯定是被你这么丑的脸给恶心到了吧。”
“啊啊啊啊!”
温思念疯了一般地大叫,她还动手去打安隐。
但这一次,安隐居然一下都没躲。就像刚才那个茶杯一样,任凭凌辱如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
少女眼底的光彩却越来越闪耀又兴奋。
“打吧,思念小姐。”
“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不躲吗?”
“因为,只要我受委屈,你的哥哥他就会心疼地抱着我,安慰我别怕——”
温思念哪里经得起这种激,激动得满脸通红,和疹子叠加在一起,肿得就像染了血的馒头,一层叠着一层翻长毒疹。
可她手里的巴掌也噼里啪啦地不停落下来,落在安隐的脸上,脖子上,和着她额角流下来的血,通过巴掌拍打在她脸上各处。像一朵朵炸开的梅花。诡异可怖。
温思念完全失去了理智。
但安隐嘲得愈发地狂:
“他被蛇咬晕倒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居然让我别怕他?他救了我,还怕我嫌弃他……哈哈哈,你哥哥这个人真是太痴情了……”
“可是啊,他自己却怕极了你蜘蛛精一样的这张脸,你知道你走后他跟我说什么呢?……他说你好丑,比苏画临的尸体还要丑,让他看一眼都想吐……真是惨,温思念,你的疹子怎么越来越多都好不了了,难道你当初试管失败了……”
两个女生闹出巨大的动静很快就惊扰了很多人。
不仅是刚回房间听戏的老太太,
就连原本在温和礼房间里百无聊赖戏弄着兰花盆栽的男人,玉面皱了眉。
旋即冶浪一笑,对那朵被他捏了好几分钟的小白花说。
“去看热闹吗?”
病房无声,兰花无言。
“不去啊。”
商危成对着那一朵花嗤笑。
“那,我自己去了喔。”
说完,长指一松,就将它扔进了泥里。
男人大步流星。
朝的,是女孩被打声音传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