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念守在温和礼的床边,发着呆。
她看到家庭医生给温和礼开的一些药。
除了一些消炎止血的药,有一些药,她很熟悉,是她平时也在吃的。
劳拉西泮、西酞普兰……
是对抗躁郁症的药。
温思念拿着药盒的手在颤抖。
“怎、怎么会这样,妈妈……”
“这些药不是……哥哥他,哥哥他怎么会也?”
“这不是我才得的病吗?他们说我得这病是对温家的诅咒……怎么连哥哥现在也……”
温思念的母亲邹蓝,一直是个很沉默的人,很多时候在温家,她是没有姓名的。
于是,哪怕温思念在问这些的时候,邹蓝也只是摸了一把她的头把坐在床边的揽在了自己怀中。
没有说一个字。
倒是温老太太在无休止的眼泪中抬起一点精神。
老太太转过身,一只手握着正在昏迷的温和礼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温思念。
“胡说!”
“思念,你是小的时候父母给你关心少了才会得上这个病……不是什么诅咒!”
“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你和和礼都要好好调养自己,会好的。知道吗?”
温思念撇了撇嘴。
真的会好吗?
她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五岁那年,她就已经在奶奶房间的床头抽屉里看到一样的药品了。
……如果真的能治好的话,怎么会奶奶如今都要七八十岁了,还没有好?每日还需要吃安眠药睡觉?
可即便如此,温思念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奶奶,我和哥哥都会努力调养身体的。”
“行了,和礼现在需要静养,思念你先去休息吧,女孩子要早点休息才会身体健康,你也去。”温老太太说。
最后那一句,明显是对着邹蓝的。
邹蓝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
她是温思念的生母,当年邹父是温老爷子的部下,邹蓝从小在温父面前就矮一截,当做上司在相处,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温家对自己的态度,她回馈的也是疏离和冷漠。
温思念出来后,却没有去休息。
“你先去休息吧,妈妈,我想一个人再坐坐。”
邹蓝这些年性情冷淡,就连对温思念也是一样如此,点了点头,没说一个字就上楼休息去了。
可温思念却没有去房间。
她慢慢走到一楼。
就在她打算在一楼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隐约像是听到什么声音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
女孩的眉头立马皱起。
地下室,是她最害怕厌恶的地方,这么晚,她与温和礼都好好的,地下室能有什么人?
一想到曾经在地下室被惩罚的恐怖经历,温思念这下连一楼都呆不住了,飞奔逃也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把整个人从头盖到脚,整个卧室的灯打开。就着灯光用杯子捂住头睡了一觉。
晚上温思念坐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在地下室被手铐绑着手,比起饿,脱水的感觉更加恐怖。
一开始,她只是暴瘦,再然后开始注意力不集中、出现幻觉。
等困倦意识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快要被渴死了。
她知道死神就在她周围,等着她咽气。
那个时候,她和哥哥都还没有上小学,只是在家属幼儿园的一次节庆比赛中温和礼因为和朋友打赌故意输掉了一场比赛,两个人就被关在了地下室,不知道多少天。
最后,是温和礼一边挨打一遍求着爷爷说他下次一定不会再犯,请爷爷允许她和自己一起出去,不想再在地下室……
从那以后,温和礼没有再跟朋友打过赌,温和礼的这个名字,也没有再出现在别人后面过。
哥哥开始永无休止的第一名。
从那年起,地下室就空空如也了。
-
温思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直到突然被很大的一阵动静惊醒。
砰!
她吓一跳!
以为是童年阴影里的人又踢开了地下室的门。可现一睁眼,整个人已经安然地躺在明亮的房间蚕丝被里面了,没有可怕的手铐,也没有金属磨蹭她手腕割破皮肤染出来的血。
她眼睛猩红大声地喘着气。
原来只是梦……
可此时楼下此时的动静是真实的。
房间门窗隔音很好,她听不清发生了什么。
只隐隐感觉出动了很多人。
温思念就好奇打开一点门缝去看。
只见楼下,为首商危成的助理殷心站在大厅正中央,周围还跟着好几个黑衣的保镖!
这种场景在温家是很罕见的。
温家这边也出动了保卫,两方在对峙。
管家态度很强势:“殷助理,已经很晚了!老爷子身体不好,请你们立马回去!”
殷心理都没理他。
直接对保镖说:“动手,把人带回去!”
温思念以为他们是又要带走温和礼,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出了房间跑到温和礼的卧室里,准备无论去哪都跟哥哥一起。
结果,那群人并没有来楼上。
而是去了地下室的楼梯口。
很快两方就起了冲突。
许多收藏的清代名贵的花瓶都砸碎了。
管家也加入了阻止的行列,温家有最严密的安保,可是商危成的这些保镖也不是吃素的。
拳拳到肉,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因为今晚商危成真的带了很多人来,一层又一层,把整个房子包围。
而他本人,正坐在外面的车里闭目养神。
男人修长双腿,在这北方冬日的夜里还随意地在膝盖上盖了一张黑色的骆马绒毯子。
等时间差不多了。
商危成才下车。
看着昔日古韵悠长的别墅,如今大厅一片狼藉。就连彬彬有礼的管家如今也方寸大乱。
见到商危成,管家语调都多了愤懑:“商总,这就是您学来的规矩,这样对老爷子,这样对您姐姐的长辈?!”
管家也是差不多从小看着商危成长大的。
那会,商淑嫁过来的时候,他就还是个在读中学的孩子。
一转眼,他居然这么大了。
回来了,还带着满身的戾气和杀意。
像是要掀翻整个家族。
男人从进门来的时候鞋子都没有换一下,笑着,捋了一把额角的发丝。
“管家上次不是见过了吗。”
他语调轻松散漫随性:“安隐,是我护的人。”
“您这么忘事儿……可真是令人,太伤心了。”
说完,看向四周,一个老爷子最爱的主厅白瓷佛像。男人目光锁定在上面。
一个保镖建议:“商总,温老爷最喜欢这个,要不要威胁他们交人,不交就砸?!”
“你!——”
那白瓷简直是温老爷的命。
管家呼吸都紧了。
结果商危成只是淡淡评了一句。
“这是什么话,”
“要尊重艺术。”
下一秒——
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弘一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