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忙抬起头来,看见薛绍正盯着自己,嘴角竟然还挂着两分笑意。清容吓坏了,恼他如此不正经,她抹干了眼泪,连忙问道:“竟然还笑得出来,你吓死我了,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薛绍欲起身,可是一动便身上作痛,他不觉皱了皱眉,嘴上却什么都不说。清容自然留意到了,忙按下他说道:“你别乱动,刚刚御奉都说了,你这背上伤得严重。”
薛绍看着她这样忧心焦急的样子,竟然心中泛起甜意,其实他昏了片刻之后就醒了过来,他之所以装着不醒,不过也是因为第一回见清容这样在意自己,心中竟然生出一丝荒唐的念头,他竟然想多昏迷片刻。
他朝着她笑了笑,让她安心,“我没事,不过小伤,你别担心。”
清容吸了吸鼻子,道:“怎么能不担心呢?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你竟还冲过来…”
“那我也不能见你在我眼前受伤。”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一样。
清容看着他,一时心绪复杂,难以言表,她没想到薛绍会为了自己以身犯险…做到如此地步。
见清容看着自己,不说话,薛绍轻声问:“怎么了?吓坏了?”他忙赔罪道:“是我的不是,叫你担心了。”
清容连忙摇头,目光真挚地看着他,说了一句,“幸好有你在。”
薛绍看着她,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脸倒是先不争气地红了,他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清容面色惭愧,“只是叫你受伤了…我实对不住你。”
“与你无关,那马应该是被人做手脚了。”薛绍也是和马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自然对这异样能察觉出什么,这马绝不是无故地受惊。
清容一惊,抬眸看着薛绍,这马原是裴泠娘的…可裴泠娘与自己又何过节?要这样害她?她心思急转,迟疑片刻,道:“这事你可否先莫对外声张?”
薛绍不解:“为何?有人故意要害你。”
清容摇头,“此事蹊跷,不能论断,何况我们并无十足的证据…行吗?”与其最后双方只能落个互相退让,不了了之的结果,倒不如为自己所用…
她此时眼眸还泛着水光,殷切地看着自己,楚楚可怜,如何叫人不怜?半晌,薛绍闭了闭眼,沉声道:“听你的。”
清容绽放笑颜,正要说话。突然颂月从外头进来,通传道:“娘子,裴夫人来了,说是有事要与娘子说。”
清容点点头,她若不来,清容才觉得奇怪。她抹了抹眼角,伸手摸了摸衣裙,薛绍见状,轻声笑了出来,道:“靠过来。”
清容看着他,“嗯?”
但是她还是依言照做,俯身凑了过去,他伸手将她头上的不小心沾上的两根草屑拿了下来,说道:“从没见过你这样狼狈的样子。”
这话,叫清容一时既好笑又气,她看着他,睨了一眼,不满道:“你可真会说话。”
颂月在一边捂着嘴偷笑,见状拧了帕子,走上前来替清容整理仪容,这是外头,自然不方便,也只有这样简单整理一番。
清容挑帘走了出去,只见裴泠娘焦急不安地等在帐外,见清容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不顾自己的身子先清容行礼赔罪,揽下所有的责任,“三娘,都是我的不是,害了你受惊。”
清容拦下她,让她不必如此。
裴泠娘见清容还算是冷静,想来是个头脑清醒的人,便也顾不得家丑,便将家宅的那些事说与清容。原是她那婆婆李氏与她过不去,想要害她的,没想到裴泠娘一时疏忽,竟不知这马也是有问题的,却阴差阳错叫清容骑了去,这才生了这般变故。
裴泠娘很是愧疚,她说道:“还请三娘相信我,我绝无要谋害你的心。你与我难道投缘,我便是想与你交好的,怎么会要故意害你?”
清容冷静下来,思考裴泠娘这话有几分真假,她轻叹道,“若是我也就算了,可是却是我家夫君遭了难,我心里如何不担心呢,我瞧着他刚刚那样子,心里煎熬得不行…刚刚御奉来了,说他虽无性命之忧,可却是伤得不轻!”
裴泠娘道:“我明白,我明白,多亏中郎将舍身相救,三娘你才能无恙,我对中郎将…也很是抱歉,害了他受伤不说,还白丢了这样的机会。”
“夫人既然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那又打算如何?”清容轻泣,“适才还差点冲撞到皇后殿下,败了大家的兴。长宣又受这样重的伤,眼下,我都不知回了家中要如何与公婆交代。”
裴泠娘也是聪明人,立马就顺势说道:“三娘你放心,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们自是不会徇私包庇,定是要给薛家还有今日在场诸位一个交代的!”
清容看着她,点头道:“有夫人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定是不能叫我家夫君白白遭这个罪的!否则大不了豁出去,我也要寻个说法公道来!”
裴泠娘见清容并没将此事归到她头上,又说了一番这样的话,一颗心才是放了下来。看来福祸相依,有了今日这样的事,难道她还不能借此机会彻底扳倒家中那位作威作福的后母吗?果真是天助她也。
裴泠娘问:“那现在中郎将可醒过来了?”
清容道:“刚醒不久。”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清容心里大概知道裴泠娘不满她那婆婆久矣,她道:“只是御奉道他伤得重,不知何时会醒来。”
裴泠娘如何还不明白,她忙接话道:“既然如此,三娘还是快些回去照顾中郎将吧,也好等着他早些醒过来,至于旁的事交给我便是。”
清容看着她,笑而不语,也算是卖裴泠娘一个好。
裴泠娘远比清容想的还要聪明,早在来找她之前,她便以借马的缘故到皇后面前请罪去了,将这事摆到明面上来,就算是崔家的长辈要劝着她息事宁人,只怕也不能不考虑在朝上的名声和薛家的追责。
两人心照不宣的通过气之后,清容便回了帐子里照顾薛绍。因围猎没有那么快结束,薛绍也伤着了,清容更无心参与,清容便向皇后禀明情况,和薛绍先行回了城。
回城的马车上。
薛绍问道:“为何让我假装昏迷?”
清容解释道:“我担心你,你好好修养,不用操心旁的事,我来应付就好了。”
他不信,“就因为这个?”
清容自是不会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告知,她愿意帮裴泠娘做这个局,也并非没有自己的心思,她的确是为了四娘而想与裴泠娘多多往来的,不过也仅此而已,她并没有进一步的想法。裴泠娘是个审时度势的人,既然承了清容的情,自然日后也不会轻易拂了她的面子。
她道:“这个难道不要紧么?我还等着裴泠娘给个说法呢,若是不将你的情况说得严重些,难道叫人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不成?”
薛绍闻言,有些难以置信,他的语气透着几分轻快,“你为了我?”
清容无奈一笑,“为了你。”可也不单单只为了你,她在心中暗道。
薛绍嘴角扬了扬,又欲起身,清容按下他,摇头道:“你又做什么乱动,你难道不想快些好了?”
“想,可我也想你。”他头一回觉得行动不便是这样叫人心中恼火。
清容失笑,摇头道:“我不就在这。”
他沉声道:“你离我近些。”
清容也依着他,坐了过去,她问道:“回城还有一段时候,你要不要闭上眼休息一会?我给你放一个软枕在颈后?”
薛绍见清容这样无微不至的态度,觉得可能今日他说什么,清容都会答应他。于是,他道:“软枕不舒服。”
清容迟疑道:“那…如何才能让你舒服些?”
“就枕在你腿上,可好?”
这!清容脸上一红,这未免有些奇怪。
薛绍又道:“能吗?”
算了,他都这样了,也不能再做什么。清容闭了闭眼,妥协道:“能。”
薛绍如愿以偿的枕在了清容的腿上,嘴上不说,可是心中却是格外满足。除了房事外,和清容有这样温存的举动,自成婚以来还是很少的。
“这样看着我,不奇怪吗?”清容好笑,这角度实在刁钻了些,他还一直看着自己。
薛绍胆大地嗯了一声,道:“是有些,但是一样好看。”
清容轻轻嗤笑一声,“油嘴滑舌。”
说着,又将手轻轻覆在薛绍的眼睛之上,“别看了,休息一会。”
就这样,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薛绍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清容心里有事,刚刚受了一番惊吓,如今放松下来,也慢慢的闭上了眸子。两人相依而眠,很是温馨,等到了府门口,阿珍都不好意思叫醒清容和薛绍。
不过薛绍睡觉轻,在马车快停下之时,就慢慢醒了过来。见清容闭目倚着车壁,模样温顺,他的心软成一片。
“醒了?”
清容软软的应了一声,“到了。”
“腿麻吗?”
清容摇摇头,“还好。”
她回过神来,让薛绍继续装着昏睡,又让阿珍和颂去门房那闹了好一番动静出来,自是连大房那边都听说了薛绍在围场受伤陷入昏迷一事。清容和卢氏他们解释一番,又是去请医师来看,洒了一片泪,按裴泠娘的意思,将事情的责任都归到了裴泠娘和崔家那。
就这样前前后后的忙碌周旋一番之后,清容竟到了掌灯时分才有空坐下来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