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许久都未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记起了当时我问褚怀盛这玉扣从哪里找来的时候,他面上异样的神情。
也不知是因为自责还是愧疚,我竟觉得自己的小腹开始一阵一阵剧痛。
沈英还在门外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可我已经觉得有些听不清了。
腹中难受的感觉一阵一阵传来,几乎让我觉得孩子就要从我肚中坠下来了。
我虚弱地呼唤一声,沈英果真推了门:“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找大夫。”
说罢,她也不知练习过多少次了,瞬息间已经发了两道传音符出去。
我猜着,一道是找大夫,一道应该就是通知逐月吧。
我看着她焦急的面容,很想出言让她宽心,只可惜我额上的大滴大滴汗珠滴落,我几乎觉得我浑身的力气都从这额间的汗珠一同消散而去了。
我伸手扯了扯沈英的衣袖,她倒是力气挺大,直接把我架起来,放到了床上,而她自己则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直到不过多久,大夫和逐月几乎同时进门。
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握住了我的手,生怕我就这么弃他而去,而大夫却是:“……魔君大人,你不松开手,我可怎么把脉啊?”
我竟是被他这手足无措的样子给逗乐了——虽然我笑不出来。
只是,这大夫大约也是顶着不少压力过来的,连带着伸手把脉都显得有点胆怯。
当他探查完毕,倒是跟松了口气似的,伸手塞了个什么丹药进我的口,而后便道:“……无妨,只是有点胀气。”
我:“……”
我猜着逐月和沈英的神情应当也很是好看。但是我没脸看了,只是闭眼装死。
逐月把大夫叫出门,似乎又跟他确认过什么事情,才放了大夫离开。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进来,沈英则是很识趣地合门离开。
“对不起……”我怯怯地抓着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他倒是被我这样子逗得一笑:“好了好了,身子没事就行。你好好休息,还是不许出门。”前半句分明还很温情,后半句却忽然又变严厉。
我看着他,不自觉地扁了扁嘴:“我是说……我不知道你已经把一念剑还给大悲宫了,对不起。还有,我不知道我的玉扣是你帮我找回来的,对不起。”
他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后,他的面上竟然很快染了一抹红色:“……没事。”
“噗……”我倒是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你这是,害羞了?”
他自是不承认的,但却给我端了杯水过来:“喝点水吧,看你刚刚出汗的样子,我还以为你……”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上,红晕依旧。于是我有些情不自禁地伸手——干脆毫不客气地在他面上摸了一把。
他惊愕:“……?”
我朝他吐舌:“太好看了,没忍住。”
他几乎被我气笑,又把我从床上捞起来,给我喂了点水:“好了,下次不许这么玩了。”
我有些好笑:“为什么?摸一摸小脸而已,怎么,咱们难道没做过更过分的事情?”
他却没容得我继续往下说,只是“啊呜”一口,仿佛是在赌气一般,辗转把我的唇给咬得又红又肿,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我被他这一闹,差点都忘了自己的正事,直到他给我掖好被角,转身准备离开,我才记起:“唉,所以,你气消了吗?”
“没有!”他倒是板着脸,饶是面上再红,也没忘记凶我这么一句。
而后他转身掩上了门,又嘱咐沈英好好照顾我,才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还在肿痛着的唇瓣,心情倒是意外地好。
就好像,我原以为只是在利用我的人,不仅护了我一世,还用尽了心力去爱我——这竟是,我最幸福的一刻。
如此,我倒是真开始关注起肚子里的孩子来。
这孩子将会是,替代我陪伴逐月下半生的人。
之前大夫提到过的,能助我隔绝体内“妖气”的东西,正是几样在这世间难寻的法器。
我原以为怎么也得好几月才能完成的事情,逐月居然在这么短短十几天内,就为我凑齐了。
其间不乏有些世家的镇宅之宝,也不知逐月是用了什么法子弄来,居然也给我拿来安胎用了。
于是,我这原本还算是清清爽爽的小屋,现在已然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价值连城的法器。
我有些无奈地抱着腿坐在床上,任由逐月带着几名下人在我旁边忙来忙去。
看着这架势,似乎是要用这些法器布置成什么阵法,代替我体内缺失的灵气,替我保护住我的孩子。
眼见着这奇异的阵法逐渐成型,我心中也是颇为感叹:倘若不是褚怀盛告知于我,我怕也是想象不到,这人居然只能活上两百年。
他并没有透露一丝一毫的对于生命即将结束的悲哀,反而是看上去比往常更要认真对待生命。
我原先还会想着,这人究竟是真情假意待我,现在这问题倒是没什么好值得去思考的了。
他既然待我如此,又护着我这么久,我原本就不该怀疑的,对吧?
大概是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引得他注视:“你怎么了?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我回神过来,轻笑着摇头:“没有,就是觉得看着你忙来忙去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他闻言,倒是皱了皱眉:“你喜欢什么?之前见你喜欢炼丹,不如我给你找些炼丹的器具过来,你在房里也好解个闷。”
我点点头,他便很快朝几个下人吩咐了下去,几个人应声而退。
“……倒也不是我故意不让你出门,只是之前的大夫也说过,你体内灵气缺失,不得不借助外力来护着孩子,所以才给你在这房间里布下阵法,也是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着想。若你心情不好,我便时常带你出去走走,但事事都得听我的,可好?”他大约是以为我在为此闷闷不乐,于是便出言宽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