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防身动作。
纽队副个子不高，精精瘦瘦的，好像比师傅小二岁？
如果说师傅粗糙鲁莽，嗓门响亮，像个打铁匠，那纽队副就随和可亲，文质彬彬，犹如个捉刀师爷。可是，就是这个捉刀师爷，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捕快。掌红吃黑，敲诈勒索，欺女霸男，更兼心眼儿极细，能在一般人不注意之处，抓住蛛丝马迹。
这方面的才能，就连师傅也有点自愧不如。
正因为如此，师傅被洋人看中，进了租界巡捕房不过几年，纽队副也被洋人看中招进了巡捕房，成了师傅的手下。命运似乎特别关照这一对儿。
随着师傅不断升官，最后成为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洋人还特别给他配了八个红头阿三当保镖。
纽队副却始终是师傅助手，真正名副其实的队副。千年老二。莫说配保镖，他自己还得时不时地充当起师傅的保镖，以求和督察长的和睦相处。
当然罗，那些年。
小笙崽给师傅跑腿，有时也顺便为纽队副捎点什么，带得什么和送点什么的。每次事情办完后，纽队副总会背着师傅，偷偷塞给自己一枚铜板，一点碎银。二人还背着顶头上司和师傅，跑出去逛了几次窑子，都是纽队副请的客。
小笙崽不傻，知道纽队副在师傅手下活得憋闷。
想拉拢自己，顺便也想从自己嘴巴里，掏出点儿对他有用的玩意儿。小笙崽对纽队副的拉拢，来者不拒，饭照吃，酒照喝，窑子照逛。
只是不利于师傅的话不说，不利于师傅的事不做，不利于师傅的活儿不干。
小笙崽心里透亮，如果自己违反了这三不，就是欺师灭祖，出卖师傅，会被江湖所不容的。因为他算定，在这上海滩，纽队副一定搞不过师傅。
他既缺乏师傅的义气大气和霸气，又没有师傅那样的阴柔凌厉，下手狠，出手毒，一招制敌。
当然，对圆滑如条小泥鳅的小笙崽，纽队副也没强求。二人一直保持着较好的朋友关系至今。事实果然证明了小笙崽的眼光。
10多年过去了，对内，师傅稳坐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宝座，岿然不动。
对外，师傅在师母辅佐下，一跃成为上海滩拥徒二千多人的青帮帮主。而纽队副，依然只是个形影相吊，甚或灰溜溜儿的队副。
如此情况，如此心境。
任何人也能明白并了解，可怜的纽队副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师傅一问自己，笙崽就感到一定事出有因，纽队副造反了。
“还熟，”
笙崽回答：“可很少来往。”
“唔，嗯，嗯，”窸窣窸窣！一桌人都安静的看着师傅，凡是帮主发出这种嗯声，就说明有事儿安排了。虽然本帮的大事小事，一向是由师母出面安排的，可毕竟是师傅又是帮主，安排事情是不能不听从的。
窸窣窸窣！
阿桂老板微微皱皱眉。
“哎，你就说吧，大家都有事儿呢。”雅芳早乖巧地放下碗筷，站到师傅背替他拿捏。黄帮主睁开了眼睛，仿佛这才想起，屋里还本帮的核心层徒弟们？
他看着笙崽。
“你那个水果周，还在吧？”
“还在，师傅。”笙崽快活地回答：“明白了。”当年，和笙崽在一个水果铺当学徒的少年，也算是笙崽的师哥，姓周，一手削水果皮技术，炉火纯青，己达到了出神入化境界。
怎讲？
削一个凹凸不平的大苹果，三秒钟！
就这滴答滴答的六下，整只苹果皮细如麻绳，可以拉出来达1米5。水果市场虽然没有现在诸如什么什么协会，可小徒弟们守摊么喝买卖之余，也常常自发进行削皮比赛。
这师哥，次次稳坐第一名。
在上海滩，小徒弟们干什么行当，其师傅和同行，都称你是某某，后面加上你的姓。笙崽是水果笙，师哥呢，也就是水果周了。
说来，笙崽一手令人叫绝的削皮技术，还是师哥手把着手教的呢。
那时，哥俩二师徒，奉老板之命，在水果摊前一左一右地守着么喝买卖，时不时地拿起水果当众做削皮表演……可是，自从笙崽经人介绍跟了黄捕头，哥俩便少于见面联系了。
现在，听到师傅如此问话，乖巧的笙崽顿时明白了。
因为，只有自己曾给师傅透露过，当年师哥的秘密——师哥是阴阳人，化装技术鬼斧神工，办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正因为如此，师哥一直独身一人漂泊，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个面相随和的少年，竟是个入室高手。
点到为止后，黄帮主又闭上了眼睛，窸窣窸窣去了。在座的都是江湖高手，师傅一开口，便知有没有。看来，因为这纽队副横插一脚，后天的现场体检交人，可能要黄。
雅芳宝英，同时请战。
“师母！”“阿桂姐！”阿桂老板不动声色，对笙崽点点头：“去吧，那拉，应该没有问题吧？”笙崽有点犹豫不决：“照说，没问题。可那满崽的事儿刚出，还是慎重些好。”
“明天，我让雅芳和宝妹看着，”
阿桂老板说“你一天时间，够吗？”笙崽胸有成竹，满有把握：“就那几个地方，应该够。师母放心，误不了事儿的。”“让姚少陪你去。”笙崽心里一热：“不用了，师母，家里更需要他。”
“也行，去吧，大方点，”
“好的，师母师傅，二位师姐，我走啦。”笙崽转身就走，心里热乎乎的。
阿桂老板最后叮嘱中的“大方点”，想必大家都明白。这徒弟和手下外出办事儿，费用是必须的。阿桂老板一般采取的是二种：视事情的轻重缓急和大小，出去前在账台预领银两，这是有明确规定的，有点像现代的出差费用包干制。
视办事人在帮中地位，预领不同的银两。
而对本帮核心层人员外出差事儿，有专门的预领最大额度。比如雅芳宝妹沈丫头白礼帽那拉等人，可预领到1000两银子，这可绝对是一笔大数目，足够办事请客什么的花费了。
如果超出千两，还可以回来给阿桂老板说一声后，照实报销。
可现在，阿桂师母却只叮嘱一声“大方点”，也就是说没有给笙崽限额。这让当然让笙崽感到无比的温暖。要知道，这在上海青帮还从来没有过先例。
凌晨2点过，笙崽苦巡师哥未果。
无奈，他拖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打算找一个小客栈住下，明天一早继续寻找。原本按照他想法是不算太困难的事儿，没料到，一下竟然变成了扑朔迷离。
师哥常去的那几个地方，西江路上的水果摊，每条街巷角落和车站雨蓬下，都没有人。
西江路也就那么全长2.2公里，真要在那儿，应该找得到的。记得几年前师徒分手时，师哥特地叮嘱：“如有急事，就到这条西江路来找我。”
那时的笙崽，还不太懂事儿。
奇怪的反问：“师哥，上海滩这么大，为什么你就认准了这一条西江路？”师哥苦笑笑：“以后你会懂的，小赤佬，祝你好运！”
可是，今晚的笙崽在这儿，就是没找到师哥，这让他格外失落。
难道，师哥走时没说实话，故意骗了我？可直觉中又感到不会，这才决定找个小客栈暂住下。上海滩的小客栈，遍地皆是，可要寻得一家自己满意的，却不容易。
找了二三家，不是价高，就是卫生太差。
这让一向对自己的住宿和衣着，都要求干净舒适方便的笙崽，大摇其头。客栈老板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这个凌晨仍在流浪的年轻人。
从第三家出来后，笙崽看到前面有条幽暗的巷道。
不太明亮的路灯深处，似有这着红灯的“住宿”招牌。这种用四块玻璃围着，中间正反二面都写着二个鲜红大字儿“住宿”的玻璃灯招牌，是上海滩客栈旅店的特色。
在夜里特别醒目，多远就能看见。
百年后的今天，这种玻灯招牌仍然是上海滩客栈旅店的特色。不同的是，许多玻璃灯换成了霓虹灯，在上海滩的夜色里，闪烁着更鲜艳醒目的光彩。
笙崽刚走进巷口，便听见有人在拚命撕打。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混混出身的笙崽一听就明白，必是某混混趁火打劫。要是以前，笙崽必淡漠地转身走开。自己都活得尚且艰辛，哪还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可这些年跟着师母，笙崽的心理和生理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仗义疏财，天下皆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等，正在未来的杜月笙心里发芽。因此，他挺身上前，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公开抢劫，不想活了的呀？”
正在撕打中的一个转过脸，气势汹汹地骂道。
“小赤佬，滚开！阿啦找相好，干你屁事儿的呀？”一个大块头莽汉，还顺势一脚朝笙崽踢来。笙崽虽然不会武功，可平时和二个师姐在一起闲聊，讨她们满意欢心时，二师姐也时不时的点拨，还教了他几个基础防身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