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他花白的鬓角随着深深的叹气,也一起委顿下去。
“粮食都运来了,又何必唉声叹气”俯天奇刚回来,看不仅穆宗清,包括桓清子也是脸色不好,于是问道。
桓清子抬头望了一眼俯天奇,低沉地解释说:“商盟王大哥等人今早去城里找那些获利的商人募捐,结果不仅没收到粮食,还被城里的人嘲弄了。”
所谓“获利的商人”,俯天奇也知道指的是那些下界天人。在上周天商业入侵的时候,他们是被拉拢的抓手。目前异乡人获利,他们也能分一杯羹,因此仍旧住在城里。
“短视之辈,不分内外善恶,还沾沾自喜。”俯天奇冷声说,“为了蝇头小利,俯身甘为犬羊,令人不齿。”
“这不是好现象啊。”穆宗清幽幽地道,“城里很多本地人视我们为敝屣,与我们划清界限。得不到最广泛的支持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这种思想正在渗透我们内部,士气很低迷。”
“有人想投靠”俯天奇皱眉。
桓清子对此倒是看得开一些,尽管仍然消极:“谁让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那边生活条件好,这边三餐稀粥都不够,其实……也可以理解。”
“啧。”
俯天奇低下眼睑,眼角余光不免看到门外来来回回的正在运送的粮袋。
“还是太慢了。”
思考良久,忽然一声,他得出了结论。这让桓清子和穆宗清都有点意外。
俯天奇说一不二,一拍桌子就往外走。桓清子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道长要往哪里去”桓清子在后面问。
被问到这个问题,俯天奇的表情却有点不自然。
他捏了捏拳头,虽然没有立刻回答,但是脚步却没有停。发现桓清子一路跟到商盟外围,他才回过头来,表情凛然:
“要去……见不愿见之人。”
话音一落,为了不让桓清子继续跟过来,俯天奇也不多说,当即脚下驱动神行术,瞬间无影无踪。
桓清子听他这说得云里雾里,仍然不解其意。
“……不愿见,之人”
他呆立在商盟门口,后面穆宗清也走了过来。
“嗯——真是风驰电掣的性格。”穆宗清淡淡地说。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记告诉他了。”桓清子忽然一拍脑壳,显得十分懊恼。“关于咱们今天刚得到的消息……”
“那件事还没有确认真伪,不同他说,也罢。”穆宗清负手而立,“何况以他的速度,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
而在江梁城外围丛林,神秘高人独自倚靠在巨石之上,心思深沉。
这段时间,毙命在他手下的异乡高手也算不少。他的用意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却不曾想这群异乡人不退反进,居然又要加派高手前来。
而且……就在明天
神秘高人揣测着其中的算计。他知道江梁城存在着异乡人的调度中心,那么这一着的意思,莫非是要不惜成本,把自己这个威胁彻底拔除
如果是这样,他反而感到放心。而实际上看,这确实是容易想到的表面理由。
但如果他们更有深意的话,例如,逐步增派江梁城的力量,然后伺机一举将江梁城夺下……那样,可就比较麻烦了。
调度中心不仅隐蔽,更关键的则是用城中百姓作为挡箭牌。如果撕破脸皮正面开战,受害的只能是下界天的百姓。
神秘高人想到这里,神态似乎更加严肃了。
每次有高手进入江梁城,危机就更重一分。单打独斗,或许不成问题,可是如果面对他们积少成多,届时就不好说了。
神秘高人指头在膝盖敲击着节奏,顷刻之后,指头悬停在了半空。
他下定主意了。如果是这样的办法,会不会更加稳妥呢
…………
扁舟随江水漂流,追赶着血腥味长驱直下。
舟篷内,花僧伸开双腿而坐,旁边是装有美酒的皮袋。他的手里捏着一张掌心大小的纸,上面记载着他们追缉前往的方位。
梦京尘倚在船头,前面支撑起一根弯曲的木枝,悬挂着一丛鸟毛。
梦京尘的双眼静静地望着流过的水面,银色的泡沫像刀刮鳞片一样被船激起,又纷纷消散。他有点出神。
花僧偶尔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微风细雨打湿的鸟毛,叫了一声:“淋雨刮风,易受风寒,来喝点酒暖暖身,可谓绝妙绝妙绝绝妙。”
被喊了一声,梦京尘回过神,才发现又开始飘雨。远山被笼罩成曼妙的青绿,丝绸一样的雾气由远及近,最后溶入水流当中。
梦京尘摇摇头:“不用。最快明天,就能到了。”
“怕又是风尘仆仆去吃灰唷。”花僧低下头,看着那张记载着最新情报的纸片。
陌银刀在逃脱之后,又开始了杀人挑衅的把戏。他们紧紧追赶着来自周蛾楼和南江剑盟的情报,可惜一直在落空。
说起来,南江剑盟居然会给他共享情报,梦京尘觉得好笑,又觉得十分方便。可能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弱小,才打算用这样的办法增加盟友吧。不过至少被他们当作平等的合作者,比当作内部伙伴要好一些,行动毕竟还是自由的。
“此人真是棘手至极,就跟老和尚喜爱美酒一样,他看来很喜爱被人追的感觉。”花僧的语气始终是平淡的,梦京尘回过头,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喜爱……”梦京尘喃喃道,“我这口剑,会让他感受到比被人追更浓烈的享受。”
花僧瞟了他一眼:“唷唷。你这句话的味道真像歹人,老和尚开始害怕了。”
害怕梦京尘在内心暗暗一笑。这个和尚可是身怀优昙花的高人,谁能轻易伤他他恐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吧。
两人在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风雨也没有减小的态势,反倒渐渐变大。
“真不进来”花僧微笑着在船舱里又问,还说,“船头风害人伤寒,你可不要上岸第一事变成去看郎中。”
梦京尘哼了一声,显然他对花僧的调侃没有放在心上。这般风雨对玄徽持有者来说不过稀松平常,甚至不需要凭借内力就可以抵御,又何至于感冒风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