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晗顺势将头埋在裴琛胸前，伸手攥着他的衣摆。
声音闷闷的，“他真的对我很好。”
蒋远周是这五年里，对她最好的人。
没有蒋远周，就没有今天的她。
虽然宁城所有人都说他是纨绔，只会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大多看不上他这幅烂泥敷上墙的模样。
但他对她是真的好。
五年前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没人知道一个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人，在那段时间到底有多煎熬。
潜意识里的警惕性让她谁都不敢相信，甚至于有人试着想碰她的时候，她会条件反射的动手，差点将人杀死。
她脑子里不想这样，但身体的自我本能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除了蒋远周，所有人都畏惧她，不敢靠近她，看她的眼神全是看怪物一样。
她把自己关在病房里一个月，蒋远周就在病房里陪了她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谁都没有出过房间，连吃的都是他的人每天直接送到门口，然后蒋远周开门去拿。
那一个月，蒋远周每天身上都会带伤，但他却没有吭过一声，反而好声好气好的哄着她。
一次次被她推开，又一次次的重新迎上来，好似不会累也不会痛一般。
他真的很好，很干净。
他值得更好的人。
她知道裴琛不会伤她，也能放下防备在他身边沉睡，这些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潜意识里的对他的信任。
但蒋远周不同。
她在他蒋远周身边能够放松，完全是因为这五年和蒋远周的相处。
裴琛心里一阵刺痛，揽着她的肩膀，抿了抿唇，下颌线紧绷着，低声道，“我知道。”
若不是蒋远周真心待她，以陆晗的性格，不会为他做这些。
裴琛垂眸，视线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菜。
蒋远周要是晚走几分钟，他就会发现，满桌的菜，除了他带来的那几样，其余的几乎都是可以用勺子吃的。
陆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却也是把蒋远周真正放在了心里。
不是喜欢的人，却也是放不下的人。
甚至于，若是有一天需要陆晗以命换蒋远周，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若是之前，他可能会因此嫉妒得发疯。
但现在，他却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心疼他的晗晗，也很感激蒋远周。
感激他照顾了陆晗这么多年，心疼陆晗这五年的所有。
也责怪自己，把陆晗弄丢了五年，让她吃了这么多苦。
可以说，今天这一切的造成，也有他的一份。
陆晗长睫微颤，闻着他身上干净清冽又不失男人味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
她从裴琛怀里退出来，坐回椅子上，眉眼低垂着，几不可闻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裴琛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拉着她的手，没了面对别人时的满身阴鹜，幽深瞳眸泼墨般的黑。
他浅笑道，“晗晗，你不要说这两个字，我不喜欢。”
这两个字太过客气，也太过冰凉像是一条长河，硬生生将人隔在两岸。
况且，虽然是她的示意，可话却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蒋远周当着他的面叫她宝贝，他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失控了。
在她想为蒋远周换药时，他忍不住的上前夺了她手里的东西。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拉至身后的陆晗如法炮制的在他腰上写了两个字。
昨晚。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的意思，所以毫无负担的说了那番话。
她不知道的是，哪怕她不提，他可能也会无意间的向蒋远周透露这个消息。
他知道他这样手段很卑劣，可是，他容不得有人占据她心里，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
同样是男人，这样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任何人都会往别处想。
她想借此让蒋远周死心，而他又如何能不顺她的意。
陆晗掀起眼帘看他，语气很淡，“他不会相信的。”
她了解蒋远周，哪怕裴琛说了他们昨晚在一起，最开始他可能是接受不了，所以才会情绪失控。
但他却不会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哪怕她和裴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晚上。
裴琛抿了抿唇，无奈含笑道，“晗晗，我是男人。”
陆晗微微侧头，浅浅一笑，“所以呢？”
他摩挲着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的手指，让人爱不释手。
“他不会相信，但他会明白你的意思。”
陆晗眨了眨眼，一瞬笑意从眼底划过。
裴琛，是真的了解她。
他说的也很对。
她从来不是想让蒋远周误会她和裴琛昨晚有什么而放弃。
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相信。
然而裴琛说了他们昨晚在一起之后，她没否认，甚至是承认。
她是在以这样的态度，委婉的对他表示拒绝。
裴琛也是在刚刚陆晗说蒋远周对她真的很好的时候，才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
他的晗晗，真的很会窥探人心，将人的心思抓得透彻。
看似无情甚至是绝情，却又舍不得糟践旁人一分真心。
包厢外，蒋远周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斜靠在墙上。
他不是有意要偷听他们说话，只是恰好听到了。
裴琛说的对，他不会相信，但他确实明白了陆晗的意思。
他从踏出包厢的那一刻起就冷静下来了。
裴琛的那番话说得似是而非，暧昧异常，再加上他之前说的今早是他送陆晗来得影视城。
这样的言论，堆积在一起，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顺着他说的想下去。
再加上有陆晗的默认。
他承认，他那时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凭着对陆晗的了解，他却猛然清醒过来。
陆晗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她承认他们昨晚在一起，也不会是他想的那种在一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她的真正意思。
她是在借此，断他念想。
她知道他喜欢她，却因着两人的关系，不忍说那些伤他的话。
却又没有办法看他一直这样下去，所以才应了裴琛的话。
要是他顺着裴琛的话相信了他们俩昨晚发生了什么，那在他心里，陆晗无异于就是选择了裴琛。
再无他任何可能。
因为没有她的同意，没人能碰到她半分。
但若他不相信，那他也能猜出她的默认，目的是为了什么。
在猜出她的想法后，他就只剩下顺着她想法这一条路可以走。
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达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她真的很聪明。
而裴琛也是真的懂她。
他需要时间才猜透了她的心思，而裴琛却在第一时间就懂了她是什么意思。
他输的，不冤。
蒋远周忽然轻笑一声，弥漫在身上的死气骤然烟消云散，就像灰蒙的天气被阳光撕开，刹那间眼光普照大地，带来勃勃生机。
拿着水杯，仰头喝了一口，他转身朝着外面走，脚步却轻了很多。
既然这是她所想，那他便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