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陆晗垂眸看着裴琛。
他的眼睛很漂亮，第一次见他时，他眼里像是噙了漫天星辰，宛如神祗般灼人心弦。
而此时此刻的他，星辰退去，眸中尽是万家灯火，同样让人心悸不已。
尤其是眼尾处一颗与她无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分毫不差的泪痣，更是染上别样风情。
陆晗微动，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冰凉手指已经落在他眼角的泪痣之上。
小小的一颗泪痣，就在她的指尖之下。
而她陡然的动作，令他长睫动了动，睫毛扫过她的指尖。
痒痒的。
属于陆晗身上独有的气息，轻轻擦过他的眼睛。
裴琛身体不自觉放松，眉头也稍稍松了，目光温润的看着她。
有种微妙的感觉在空气里流动。
“是因为我吗？”
她废了好大的劲才查到了一张裴琛十年前的照片。
照片很模糊，连人脸都看不太清，她用特技处理过，尽量还原了图片，得到了一个略微清晰的正脸。
照片里的他冷峻漠然，明明才十几岁，五官虽略带青涩却凌厉异常，身上的煞气好似连照片都隔不住，透过图片弥漫出来。
而更重要的是，那张脸上，干干净净的，一颗痣也没有。
裴琛微微抬着头，将就着她的动作，清楚瞧见她眼底一瞬间的恍惚。
她脸上的笑意飘渺得很，嗓音清冷却轻如云雾，好似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就像无数次他梦中的场景。
裴琛心下一骇，紧紧攥住了她另一只手，感觉到手中她细嫩的肌肤是真实的，而不是他在做梦时，他心才缓缓定下来。
线条流畅的喉结悠然的滚了一下，他嘴角勾起矜贵的弧度，语气含着笑却坚定异常，“是。”
这是除了那天晚上，陆晗第一次问起这些。
虽然早就知道裴琛眼角这颗多出来的泪痣，可能和她有关。
但他斩钉截铁的一个‘是’字说出口时，她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裴琛抿了抿唇，凝视着她的眼睛，嗓音有些不自觉的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却又伪装得极好。
他说，“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怕有一天我会把你忘了。”
所以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很多属于她的痕迹。
眼角的泪痣是。
左胸口的牙印是。
还有……
很多，都是。
他可以忘了自己，但他却不允许自己忘了她。
听着裴琛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陆晗微微勾唇，心里的沉重压力陡然散开。
没问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一句‘怕有一天我会把你忘了’就足以让陆晗心情好了几分。
她不怕他忘记她，她最怕的，是他忘不了她。
情深不寿，向来不是说说而已的。
陆晗微微弯了眼角，伸手覆在他眼睛上，遮住了他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瞳眸，“裴琛，不要喜欢我，我不好的。”
她满手血腥，绝情又冷心。
她一点也不好。
他轻笑，脸上笑容没变，嗓音有些涩，“好，我不喜欢你。”
他从来不是用喜欢这两个字来定义他对她的感情。
要非说的话，也不会是喜欢，而是爱。
他不喜欢她。
他爱她。
刻入骨髓的爱。
他由着她遮住他的眼睛，却将她的另一只手包裹在掌心里，企图捂烫她冰冷的手指。
“晗晗，你很好，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好。”
＊＊＊
几分钟后，两人重新坐到饭桌上。
裴琛抽过一张湿巾给她擦手，然后安静开始吃饭。
雪耳很乖的蹲在一边吃着自己的生牛肉，时不时发出一声吸溜声，看着吃得很香。
一口下去，咬掉一大口。
哪怕满桌的菜，陆晗也能轻易认出哪几道菜是裴琛做的。
喝了几口汤后，胃里有了东西，陆晗心情几不可见的好了两分。
裴琛的餐桌礼仪非常好，简直无可挑剔。
连带着陆晗这个从不在意吃相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受他影响。
裴琛伸手给陆晗夹了块排骨，看着她眼底久久不退的乌青，忍不住开口，“晗晗，为什么想去演戏？”
照他查到的资料来看，这五年陆晗几乎都处在不温不火之中。
当年她的第一部戏播出时，反响很好，可最后却后劲不足。
虽然背后是有陆明薇的手笔，但更多的却是陆晗自己的杰作。
他相信，要是陆晗真的想走这条路，这五年她早已到了一个让人无法触及的高度。
而不是五年之后的今天才重新开始。
陆晗咬着排骨顿了一下，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有时候她真的很好奇，她和裴琛之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让她能一下子猜到他的想法。
也让他能清楚看出她的想法。
裴琛的这个问题，问的是她为什么想去演戏。
换做旁人，可能只会觉得他是在问五年前她为什么会进娱乐圈。
但她却知道，裴琛问的不是五年前，而是她为什么会接《倾城》。
《倾城》有名导，有影帝影后加持，几乎就注定了不可能毫无水花。
而她接这部戏，则意味着打破她以往在娱乐圈不温不火的状态，重新走进大众视野。
陆晗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语气懒洋洋的，透着几分意味不明，“就不能是因为我想出名吗？”
对于她这种不温不火，几乎相当于是半雪藏的人来说，要是遇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剧本，很难不让人动心吧。
裴琛摇摇头，嗓音是在她面前一贯的宠溺，“你不会。”
若是真想出名，五年前就该出名了，哪儿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陆晗捏着筷子，语气清浅，“菱姐带了我五年，我答应过她，要给她拿个影后回来。”
五年里，除了蒋远周，还有关之菱也给了她很多关护。
她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比她手下的任何一个艺人都要多。
可能最开始的时候，是有蒋远周的关系在里面，但她对她的关心却也是实打实的。
从她进入娱乐圈开始，她就没有操过一点心，凡是都是关之菱在帮她。
明明知道她志不在娱乐圈，却也未曾因此而对她有任何不满。
对她的态度，五年如一日。
她身边朋友不多，也不跟人往来相处，关之菱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所以，她答应了她要给她拿个影后回来，自然会用尽全力。
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她怀疑陆家十年前的车祸与绑架，不单单只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找不到人，便只能让自己尽量站到高处，最好高到能让他们夜不能寐，主动出来找她。
当然，这个原因她却是不会告诉裴琛的。
毕竟陆家的事情，是她的事情。
她不想拖任何人下来。
哪怕是裴琛，她也不想。
陆晗放下筷子，偏头看向一旁吃饱喝足的雪耳，抿了抿唇，“等会儿你把雪耳带走，晚上我再去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