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送陆晗回了影视城，听她的话带走了雪耳。
没过多久，一身黑色卫衣，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陆晗从影视城出来，直奔市中心的一家私人咨询室。
像是之前来过，陆晗轻车熟路的进了门。
私人咨询室，规模不算大，但该有的手续却一点也没少。
陆晗一进门就被一个小护士拦住了。
因为这里有一个在世界上排名第一的顶级心理专家，最擅长催眠治疗，所以慕名而来的人很多。
小护士抬头，看着全身包裹得极为严实的陆晗，也没有多惊讶，而是礼貌笑道，“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陆晗站在前台，弯着腰在登记表上填个人信息。
她第一次来这里是关之菱陪她一起来的，填的信息也是她的名字。
照关之菱的话来说，她是艺人，哪怕是个不火的艺人，也不能留下真实名字。
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就火了呢。
火不火的，这就是个玄学问题。
陆晗将笔递还给小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声线略显冰凉，“我找林煦。”
林煦，就是这个心理咨询室的扛把子。
那个世界排名第一的顶级催眠师。
又是来找林医生的人啊。
小护士愣了一秒，盯着陆晗的眼神有些亮。
她声音可真好听。
自带冰冷气息，在温度略高的中午，有一种撩人心脾的凉。
她冲着陆晗笑了笑，才低头看了一眼陆晗填的资料，然后又拿出一个工作笔记翻看了一下。
仰起头，往右边指了一下，“您好，关小姐，林医生在五楼的左手边第一间，您从这边上去就可以看到了。”
陆晗微点了一下头，“谢谢！我姓陆。”
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因着林煦这个第一催眠师的名号，小护士也见过不少像陆晗这样用别人名字来这儿的人。
她只惊愕了一秒，便从善如流道，“抱歉，陆小姐，需要我带您上去吗？”
“不用，谢谢。”
陆晗随口道歉，往电梯的方向走。
五楼。
电梯门一开，陆晗就看到了站在前方的男人。
30岁左右的年纪，脸上架了一副银框眼镜，量体裁衣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斯文儒雅，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身上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和言旭是同样类型的人。
同样的温文尔雅，就像春风拂柳般的温和。
但不同的是，言旭的温和，是表面的温和，骨子里其实是薄凉的。
而这位林煦医生，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和，温和得不像一个真实的人。
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林煦抬头，望见从电梯里出来的女生，扶了扶眼镜，笑道，“陆小姐，又见面了。”
陆晗抬手取下口罩，微微颔首，“林医生。”
陆晗跟着林煦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很大，却很空旷，纱帘拉着，阳光稀稀疏疏的从落地窗外射进来。
林煦拿着一次性杯子，给陆晗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
随后在她对面坐下。
陆晗没有动那杯水，眉眼低垂着，空气中淡淡的安神香窜进她的呼吸里，让她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林煦眉眼带笑的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浑身充满故事感的女生。
【陆晗，女，23岁，娱乐圈一个十八线的演艺明星，也是传闻中那位十年前就被绑匪撕票的陆家大小姐。，因为车祸导致的全盘性失忆症……】
这些信息他五年前就早已熟记于心。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他这个被誉为全球第一的顶级催眠师，这辈子唯一栽的一次跟头，就是在她身上。
林煦手里端着水杯喝了口水，语气轻柔含笑，“陆小姐，能不能冒昧问个问题，为什么会想再来试一次？”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五年前最后一次催眠失败的时候，她说永远不会再来了。
陆晗沉默着没说话。
林煦也没催她。
陆晗绝对是他见过最配合的患者，也是最不配合的患者。
配合在于她能听你的。
不配合在于。
你永远也催眠不了她。
陆晗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眼神褪去平日里的寒凉疏离，平添了几分茫然。
她轻笑一声，声轻如雾，带着些朦胧感，“林医生，我突然好奇，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今天中午之前，她只是有些好奇，却还不足以让她再来这里走一趟。
但随着和裴琛越来越多的相处，她却突然很是好奇。
好奇林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能让他为了她做这么多。
好奇她到底哪里好，怎么就能让他，将她放在心尖尖上五年。
林煦眼神微不可见的顿了一秒，脸上是一贯的温润，“好吧，那我们再试一次。”
五年前，第一次催眠失败的时候，她说，有没有记忆都没关系，她只要知道她是陆晗就可以。
第二次催眠失败的时候，她说，以前的她怎样，和现在的她没有关系。
第三次催眠失败的时候，她说，她以后永远也不会再来了。
这是第四次，她重新踏入这里。
离她上一次来这里，几乎已经是五年的光景。
＊＊＊
两个小时后，陆晗脸色有些发白的坐在沙发上，林煦一脸‘我就知道还是这种结果’的表情坐在一旁。
无疑，此次催眠——
还是以失败告终。
女生头上扣着一顶鸭舌帽，皮肤瓷白，似乎能够看到肌肤下的青色血管。
她低着头，脸上面无表情，长睫微垂着，视线落在右手掌心之上。
嘴角慢慢牵起一抹自嘲弧度。
果然，还是奢望了吗？
半响后，陆晗闭了闭眼，挥散所有情绪，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复一贯清冷。
她起身，抿了抿唇，“林医生，谢谢。”
林煦笑着摆摆手，“陆小姐，没帮到你什么，担不起这句谢谢。”
五年前没帮到她，五年后的今天依旧帮不了她。
陆晗轻笑一声，眉间攒着几分冷戾，抬脚往外走，踏出门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她偏过头，看向屋内办公桌的位置，似是随口一问，“林医生喜欢百合花？”
林煦顺着陆晗的视线看过去，触及桌上那束娇嫩无敌的百合时，眉眼不自觉柔了两分，不答反问道，“陆小姐也喜欢吗？”
“不喜欢。”
陆晗摇了摇头，“林医生，希望再也不见。”
林煦一愣，笑着点点头，嗓音依旧温柔，“但愿。”
这样一个他人生路上的滑铁卢，他也希望别再见了。
不然每见一次，扎心一次。
每见一次，他就怀疑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