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容不曾想过自己会这样面对死亡,生命在短暂的时间急剧流逝,最后损耗得一丝不剩,就像是沙漏中的细沙流空。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想到了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父母亲,母亲在厨房中烧菜,父亲在山涧中砍柴,他想努力去叫他们一声,却发现自己喉咙发不出一点的声音,双腿也如灌铅,根本挪动不开。
他又想起了那个让她无比思念的女子,心道:“要是她也喜欢我就好了,要是他初见时,我是个翩翩美少年,哪怕她对我有过一刻动心,也就知足了。”
燧诺依金色衣裙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化作了虚无,他的全部意识在此刻变得朦胧了起来,只觉得疲惫涌上心头,双眼沉重的再也睁不开了。
血蟒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将里面的骨骼尽皆捏碎成了粉末,他再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息,双眼迅速消散生机,眼瞳化作了灰黑色,他死掉了。
昨夜风雨漫天,沾湿了泥地,一株野草葬生在风中,没有人关心它是否会被清晨的农人踩踏至死,有时候,人命也如同草芥一般脆弱。
血蟒的整只手臂上弥漫起阵阵的红色光芒来,南容的身躯顿时变得瘦削干瘪,干枯得只剩下一具皮囊,最后跌入了尘埃之中。
“性子好烈的臭小子,死到临头还要反咬我一口。”他拔出了插在自己胸膛上的剑,然后向下一甩,剑身飞射而下,插进了那具几近干枯的皮囊之中。
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杜楚努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尽力不发出任何的声响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性命是南容拼死换来的。
狂涌而出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握紧了双手,将身躯尽量匍匐在地面上,平息着自己急剧的呼吸,
石面魔在血蟒杀死南容的时候,一直感应着四周的动静,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她立即就能感应到,但出乎意料的是,此人的同伴并没有出来援救,甚至是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死了?”
“死了。”
三人淡淡地瞥了一眼地面上的皮囊,石面魔说道:“一些不关紧要的小角色而已,溜走了就溜走了,我现在只对那个拥有燧木之火本源心火的人有兴趣。”
血虫心中虽然还有些放不下心,依旧是点了点头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即刻便前往闻波城。”
石面魔抬头看着天空上的血色星辰,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血月潮汐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它们终于也按捺不住性子了。”
三人神色不定,仿佛各有心事,片刻之后,三道身躯化作流光朝着远方闪掠而出,整片天地又恢复了一片静谧,五道矗立不动的石柱开始闪烁起了幽幽芒光。
杜楚在草地趴了许久,方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看着南容只剩一片皮囊的死尸,双腿不由一软,整个人又摔倒在地,痛哭流涕地道:“南容.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让你来石龙山,我该死!”
他一边哭一遍朝着石块上叩着头,顷刻之间头顶上就变得血肉模糊,悲泣哀嚎之声依旧在夜里回荡着.
在梧桐上睡了一整晚的鸟,大清早就叽叽喳喳地在吟浪阁南面房舍旁叫着,今日是南海武会的第二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天,今日将决出东南西北中域的翘楚势力,而明日五大势力就要一决雌雄,胜者将成为昆之南界众势力的统率。
孟蘅推开窗门,细碎的阳光穿入户中,落在了他银白色的衣衫上,小荛在身后轻轻地替他数着长发,然后挽上发髻,系上了头带,然后轻轻整了整衣衫,柔声道:“今日上场的可都是一些实力超强的宗门,夫君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让自己受伤了。”
“血刀门昨日轻松晋级,据说另一方对之对敌的宗门都没能在他们的高手手下撑过十回合。”
孟蘅举起身旁木桌上的一杯清茶含在口中,慢慢地咽了下去。
“血刀门不是只有一个伍川高深莫测,他们的对手似乎是青朝山,也算是老牌势力了,实力应该不会如此不济吧。”小荛闻言微蹙起了秀眉,有些难以置信地道。
孟蘅苦笑了一声:“据初阳所说,血刀门目前应该是伍川为尊,应该没有人能够超过他的,可是昨日的比试之中,另外两名上场的弟子更是深藏不露,一出手就使对方落入下风,这份实力恐怕不在伍川之下,这也是让我忧心之处。”
小荛安慰他道:“夫君不用担心,不是还有莫临和银琥在,即便血刀门的实力再如何强,总不会抢过他们二人。”
孟蘅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立即回话,忽然门口有人轻叩门扉,他走上前去推开了门,见门外的人是木初阳,当即侧过身子道:“这么早就出门,用过早点了没?”
木初阳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盟主,这一次武会只怕是有变故了。”
“变故?”孟蘅有些茫然地问道:“这两日一切事情安好,能有什么变故?”
木初阳面露出一丝古怪神色,压低了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吧.这一次高阁主惹上麻烦了。”
孟蘅一听倒提起了几分兴致,饶有兴趣地道:“高沈他惹上了什么麻烦不成?”
木初阳点了点头道:“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到吟浪阁,一口咬定阁主高沈偷了她们宗门之中的一卷琴谱,非要与他在琴艺上一决高下,并让他交回琴谱,高沈不予以答复,于是两个姑娘就在阁外闹翻了天。”
小荛问道:“高阁主为什么不亲自出面打发这两个姑娘走,莫不是真偷了人家的琴谱不成?”
木初阳摇了摇头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两个姑娘言之凿凿,听起来不像是假话,而且她们皆是修为过人,不少吟浪阁弟子都被打伤了,我们要不要出面帮他们一把?“
孟蘅将茶盏放下,如今他们既是深处别人屋檐之下,是时候还是得给人家一点颜面,不管如何,如今的吟浪阁对他们还是诸般照拂有加。”当即说道:“好,我们去看看,你去通知莫临和银琥准备上午的比试,别让他们走远了。”
木初阳轻嗯了一声道:“那两个姑娘现在就在吟浪阁的正门,这会正闹得不可开交。”说完又抱拳躬身离去。
孟蘅与小荛稍作梳洗,便朝着大门口走去,未到正门口,就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纷涌而至,口中在纷纷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几日闻波城倒是来了不少稀世美人,先前走了一拨,如今又来了一拨,真是大饱眼福了。”
“高阁主看起来一本正经,没想到还在外面惹了如此多的风流债,来要什么琴谱,我看这两个姑娘多半是他的私生女,如今不远万里前来寻父。”
众人的议论声中不乏羡慕与嘲弄之意,孟蘅见状旁若无人地走上前来,抬头望向了门前两道身影,只见她们身穿清白两色衣裙,一个手持玉箫,一个手握古琴,眉眼轻抬,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搭理这群凡夫俗人。
门主
“孟盟主来了,这回可好了,您能否出面帮我们劝劝这两位姑娘,让她们别在此处哄闹,不然惹恼了门主,恐怕就难以脱身了。”一个吟浪阁弟子见他来了,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慌忙迎上前去,慌慌张张地说道。
穿白裙的女子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当即有些不悦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姐妹二人不远万里从玄音冬天赶来,目的就是为了找高沈那个叛徒。”
“放肆!”另一个吟浪阁弟子怒不可遏地道:“你说谁是叛徒,我们阁主在吟浪阁已有数十年了,又怎么会偷你们的曲谱,姑娘莫要血口喷人!”
青裙女子也冷冷一笑道:“高阁主有没有偷我们的曲谱,叫他当面出来对峙就是了,你一个人普通弟子又知道什么。”
吟浪阁弟子一时被她反驳得语塞,可是又不能坐视她们污蔑自己的阁主,当下气结,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白裙女子见他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冲着众人说道:“昆之南界的各位英雄豪杰,大家听好了,吟浪阁阁主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偷了我们玄音洞天的琴谱,却迟迟不敢出来对峙,这分明是心虚。”
众人原本还不太信这两个姑娘的话,可是高沈迟迟闭门不出,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当下也纷纷流露出了怀疑的神情,不少人甚至给两个姑娘帮腔道:“高阁主若是没有偷人家的琴谱,出来对峙一番也无妨,又何必躲躲藏藏,倒不像大丈夫了。”
孟蘅偏头望向小荛,似笑非笑地道:“娘子,这个高阁主不但是楚孤神族的耳目,还与玄音洞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又处处帮我们灵台盟,说他是狡兔三窟恐怕也毫不为过了。”
小荛闻言掩嘴一笑道:“我猜高阁主此刻估计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