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熟悉的声音响起,低低的哑哑的,就一个字,却像一声叹息,似是累极。
江景语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酸酸胀胀的感觉从心底升上来。
他接了。
电话通了。
“喂。”
相隔十天,前前后后,两个人彼此失联正好十天,第一次对话,就是简单而短暂的两声“喂”,之后就是沉默。
他们俩谁都没说话,就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心有灵犀的事,你用别人的手机拨通了我的电话,只凭着呼吸声,我也能知道是你。
呼吸声与电流声交织,吵吵嚷嚷成了背景音,两部手机,两个人,分隔两地。
哪怕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很久很久以后,江景语和陈时还保持着这种奇妙的默契,一个电话打过去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在两头忙着各自的事,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就感到安心。
课间的时间很短,短到江景语还没有办法消化这一个早上知道的事。
课间的时间又很长,长到不过两个十分钟,江景语和陈时之间无形的距离被拉近了很多很多。
上课铃就响了。
“你上课吧。”陈时又开口。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问出口,江景语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亲口问出这句话的感觉跟给他发信息问这句话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
陈时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
“请同学们课本翻到第九十六页,本节课我们继续来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历史老师浑厚的声音响起,江景语拿出历史书,长舒一口气,开始认真上课。
她决定了,她要去找他。
学校旁边根本没几个宾馆,她又自小在这边长大,熟悉这边的路,只要他说他在学校附近的宾馆不是在骗人,她就能找到他。
做决定的这一刻的感觉,就像在做一道分值很高却绞尽脑汁都做不出来的题,崩溃边缘就快要放弃了,下一题都已经看完题目里,突然回头去看,再回头去看,豁然开朗的那种感觉。
江景语的心轻快地快要飞起来,不管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短信不跟自己联系,至少他现在是平安的。她相信一切都情有可原,她愿意去找他说清楚。
今天的天气很奇怪,早上天上还长着云,大课间的时候突然就都散了,到中午放学已经是大太阳天了。
W中学生的生活依旧是按部就班,放学时三个年级所有班的同学都涌出来,把校门口堵的水泄不通,江景语每次在这个时候就会特意走的很慢,因为她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感觉,而每次,江齐和陈时都要状似无意地走在两个女孩前面,为她们开路。
只是这几天只有江齐一个人了。
经过上午的那通电话以及沈白的解释,江景语的心情明显是阴转多云转晴天,江齐跟沈白打了个一眼神示意,知道大白已经把这事搞定了。
他又做了他的经典动作——两只手枕在脑后,头微微向上倾,慢慢走着。
好像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那个少年还是沉默地走在前面,没有什么不同。
“下午放学你们不用等我了,晚自习的话我写个假条大白帮我请个假吧,我有事要去做。”
“?你有什么事要做?”江齐疑惑。
“不用你管,你不要跟爸爸妈妈说。”江景语两手攥着书包带,淡淡开口。
“?啥玩意?你晚上能有什么事啊?跟谁一起?”
“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江齐音量陡然提高,“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不在学校不回家,要请假还不许我告诉爸妈,江景语,你能耐了?”
毕竟是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不放心。
“我去找陈时。”江景语低着头,“我得找到他。”
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我也去。”沈白猜到了江景语是要去找陈时,她没理会江齐吃惊的表情,对江景语说。
“什么情况?知道阿时在哪儿了?”江齐还不知道早上的事,也不知道陈时现在的情况。
“那我也去。”他们四个人,少一个都不行。
中午特地睡了一个饱饱的午觉,下午的课江景语听的特别认真的作业都记了下来,下午放学前先递了假条给当晚的任课老师,然后跟江齐一起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他们三个说好分头去找人,江景语负责西大街,沈白则去北边状元桥那边,江齐负责在他们小区周边找。
这一块儿大大小小的宾馆加起来大概有十多个,而且分布的也很散,一个一个的找并不是十分省力的事儿,所以江景语才会说请一个晚自习的假。
十点,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得回到小区门口集合。
又考虑到陈时可能并不在宾馆,所以在街上也要留意。
江景语去了西大街,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繁华,大大小小的店铺鳞次栉比,因为靠近学校所以这边的商店大多数都是迎合中学生的口味。
华灯初上,路上有散步的人,有步履匆匆往学校走的人,大多数都是跟江景语反方向,但是江景语并没有管这么多,她一心向前。
从七点到九点半,江景语找了四五家宾馆,有的比较通融,有的态度恶劣,一听江景语不是来入住的就不理她了。
最后一家问完,江景语直接在宾馆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时冲动说要来找他,可是却没有想到有很多宾馆出于隐私保护,根本就不愿意透露入住的人的信息。
江景语把头埋在两个肩膀之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准备回小区跟沈白和江齐汇合。
目光看向宾馆门口,一个人影突然闪过,江景语心里一跳,赶紧追出去,却没有再看到那个背影。
她心里知道十有八九是她的幻觉,江景语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笑了。
往回走的路上,接到了沈白的电话。
“话话,你现在在哪儿呢?是不是在石林路这边?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好像陈时,但是他拐进了一家网吧,我不太敢进去。”
江景语一听,“是不是带着黑色的鸭舌帽?穿黑衣服,松松垮垮的?”
“你怎么知道?就是!”
江景语挂了电话就迈开腿跑起来——原来刚刚不是她的幻觉啊,她真的看到了他,她的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