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语正被陈时突然像猫一样软下来的呼吸扰乱了心跳,听清楚他说的话之后心差点都不跳了。
她黑着脸,耸了下肩,然后自然而然十分熟练地用左手把陈时搭在她右肩膀上的脸轻轻一推。
她几乎没用力,陈时却也跟没力气一样,顺着她的力道,朝右边歪了下头。
整个过程自然非常,就好像他们两个人之前已经做过几百次这样的动作一样。
推完江景语才想起来,这个动作她和江齐小时候总做,江齐不想写作业想把她做好的拿去抄但她不答应的时候,他就这样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有时候还会挠她的痒痒,她就一边去推江齐一边阻止他挠她痒痒的手,闹到最后她还就会把作业给他。
上了初中,隐约懂了些男生女生之间应该保持距离之后,这样的动作就再也没有过了。
她没想到,她和陈时,这个才认识不过一年半的男孩,竟然会像她跟江齐小时候那样亲昵。
但是想一想,她竟然一点都不排斥,毫无疑问她对他是信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愿意像相信江齐一样相信这个男孩了,甚至会在他长时间不回她消息,十天不见人影音讯全无的时候,一个人在深夜胡思乱想。
她差一点就下了要跟他断了联系的决心,可一看到他,站在路灯下说要独自一个人走很长很长路的他,那些有关于他的不好的想法全都一笔勾销了。
这个男孩啊,会在小摊前握着陌生奶奶的手,笑得像个邻家大男孩;会在赛场上不遗余力,哪怕有人挑衅,也只顾向前,用实力狠狠打脸;会在她不安的时候,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到她头上,帮她理理头发,柔声告诉她没事;会为了她一个人低声唱一首歌。
也是这个男孩,遇见不顺心的事,会把自己裹起来,陷入自己的小世界,谁都不打扰。
她心疼他,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也因为他让她相信,总有一个人,会为她而来。
陈时在江景语右手边,看着小姑娘蝶翅般轻轻颤动的眼睫,看了一会,又靠上去,声线染上一丝慵懒,“难道不是吗?“
江景语这会倒是正大光明了,偷看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呗,被发现的偷看就不能叫偷看了,既然不是偷看,那她还心虚什么?再者说,他不偷看她,能知道她在看他吗?
这些歪理一想,江景语感觉心里有底气多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头向左边偏,整个身子也向左倾斜,尽量离陈时远一点。
“不是啊,我们今天换课了,数学课就是在上午。“反正他没去学校,老代有没有换课他也不知道,这么一想,江景语的底气更足了。
但她没有看陈时,毕竟理亏,这样跟陈时顶嘴是目前的江景语能做到的极限了。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陈时再说话,江景语忍不住好奇,偷偷把头转回来想看他一眼,谁知道男孩带着笑一直盯着她,眼睛稍稍眯了起来,好像很高兴一样。
见小姑娘试探般小心翼翼地看过来一眼,陈时彻底被江景语打败了,他们俩的较量里,但凡她认真一点点,他哪怕拼尽全力,也是一败涂地。
就像刚刚给她写题,把第三题看完再给出答案就已经是他的极限。第三题答案才画上,他就再也忍不住,低头去找江景语的表情。
没想到小姑娘微微蹙着眉头,神色是十二分的认真,与暑假一起补课,老师叫她五分钟把一道大题的解题思路给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就坐在她对面,看她轻蹙眉头,时不时咬着笔杆,他还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那时候她不会多看他一眼,只有老师喊他解题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她跟其他人一起投过来的淡淡的视线。
他何曾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他圈在怀里,蹙着眉头解题。
他心思本就在怀里的她身上,这么一来更不能集中精力去看题目了,小姑娘从他手里抽走笔的时候他才缓过神来,视线再聚焦就看见她狡黠的神情。
他输了,可他心甘情愿,他愿意输给她。
但是,他输的代价是一辈子,他的一辈子,也要加上她的一辈子。
江景语头一次看见陈时微微发呆的表情,觉得好笑,她拿手在陈时眼前挥了挥,手掌摆动间男孩的视线透过她的指缝,紧紧盯着她。
满眼的势在必得。
江景语的手摆着摆着就摆停了,因为陈时的眼神里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坚定,又很柔软,她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陈时把江景语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手里,不知道是因为空间太封闭还是小姑娘太紧张,他能感觉到小姑娘手心有汗。
他越凑越近,越近越慢,他看见了小姑娘从诧异到惊慌的眼神。
但她没躲开。
不过咫尺,江景语似乎已经完全静止了,连呼吸都被按下暂停键,陈时用舌头抵了抵自己的后槽牙。
不能急,真要这样做了,小姑娘又得有不少天不理他,到时候吃苦的是他。
江景语看见陈时越靠越近,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应,陈时停下来,她才敢动,正想着他要是再靠近她就要把他推开,男孩突然站起来,走到梳妆台旁边,用力一扯,把一直紧闭的窗帘一把拉开。
天已经黑得彻底了,窗户近处的黑暗就像是一张长得老大的嘴,一瞬间就能把人吸进去。稍远一点的大路上早已流光溢彩,街市如昼。
陈时房间的窗口正对着一个商场,此时他屋里灯光大亮着,屋里有几个人,在屋里做什么,从商场高处肯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扯开窗帘,仿佛还嫌不够,陈时又把窗户打开,被关在窗外的喧嚣声争先恐后钻进来,屋里屋外原先的两个世界这才真正合为一体。汽车的喇叭声,楼下楼上的交谈声,远处广场的音乐声,缠在一起,卷入江景语的耳朵。
凉风吹起来,江景语身上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她像是才从梦中醒来一般。
后知后觉自己和陈时刚刚的举动,她简直都想直接夺门而出了。
“饿了吗?“陈时站在窗前,风把他微长的刘海轻轻吹起来,他转头问江景语,正面对着一窗户的光,整个人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的精灵。
“我们一起吃晚饭吧。“精灵又说。
江景语被这样的陈时迷了眼,受蛊惑般喃喃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