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父子二人,心头难过,怪她的,都是她没有预料到,她明知道丈夫是什么性子,却没有防着。
小西施了针,一回头就看到眼眶红了的嫂子,无奈劝道:“嫂子不如先下去休息,我这施针还要些时间,而且这毒尚未查出来历,也不好立即下药。”
宋九抹去眼角的泪,她不能一直伤心沉沦下去,她眼下得赶快冷静下来,知晓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才行。
宋九由刘小丫扶着从里间出来,立即去了书房。
一入书房的宋九立即伏在桌案前写写画画。
刘小丫默默地在一旁帮着磨墨。
跟了宋九这么多年的刘小丫早已经练成了内宅管事嬷嬷的能力,这会儿不动声色的朝纸张上看去一眼,眼神微惊。
宋九在纸上写下了京城里权贵们的名字,尤其是在魏府的这些人,她更是圈了起来。
对方先是在朝堂上向她夫君发难,借着她夫君此次从京师营归来,下了蛊毒,置他于死地。
若是她夫君没死,依着他当年的事迹,察觉他会去报复,更是周密到会报复在相府里,于是在相府设下天罗地网。
坐马车回来时,她夫君曾说过的,他先是听到魏墨生放了食草的蛊虫,并故意说这蛊虫厉害之处,同时说了解毒之法。
他夫君本是一个谨慎的人,寮国之行她就看出来了,轻意不可能上当。
而这次如此坚信那解毒之法,全是因为石三百在身边,若是他自己,他定然不会去寻所谓的解药,反而是杀了人后片叶不留身的离开,自然也不会中毒。
一切是如此的巧合,却也是如此的轻易上了人家的当。
宋九在书房这一待便是三日,京城里却是闹得天翻地覆。
相府秋宴进了刺客,查不果,最后只在相府里寻到两名户部尚书府的随从,而这两人被人打晕在墙角,可见刺客当日便已经离府,事后自是追查不到了。
京城守将顾谨言奉命追查此案,京城内外严防死守,守备又落在了顾谨言的身上,他带着巡逻兵在街头四处搜查,一时间京城风云不定。
没想过去三日,相府突然哭声一片,挂起了白绫,贴上了白联。
原本向皇帝告假的魏相突然病危,而相府却听了民间术士之言,事先在府上挂上白联,并每日予以哭丧,便能吊住魏相之性命,其他且看魏相能否挨过七日光景。
此事很快在京都传开了。
世族门阀中无不奔走相告,几位世族大家避开相府私下相见,为着的是魏相此番若是性命不保,世族门阀中又有谁能取而代之,这丞相之位可不得落入寒门之手。
这魏相被人行刺伤重难保,倒是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波动。
早朝上,皇帝小圆子也发现了不对劲,看着各怀心思的朝臣,他叹了一口气,下了早朝回到紫来宫,顾淑妃连忙屏退了下人。
小圆子靠在榻上,顾淑妃连忙上前替他揉额角,默默地陪伴着小圆子。
好半晌小圆子缓过劲来,叹了口气说道:“魏五行死不死的并不重要,这丞相之位还会有人顶上,却并非我皇帝能左右,此乃燕朝之患。”
想到这事上,小圆子内心是难过的,他父亲为此差点付出生命,如今中毒更不知详细,便是小西在侧,也不见有喜讯传来,没法微服出宫的小圆子这几日更是寝食难安。
顾淑妃听着枕边人的烦心事,手指尖越发的轻柔,她妇道人家帮不了枕边人什么,唯有陪伴。
小圆子伸手握住顾淑妃的手将她带到一旁坐下,看向顾淑妃说道:“你去一趟西宫,想办法让魏氏派御医去相府诊治,我想知道魏五行的真实情况。”
顾淑妃应下了。
小圆子紧锁着眉心,唇角露出一抹无奈来,“姐姐在云州,万事俱备,本可放手一搏,不曾想北地秋收无望,闹起了灾荒。”
“北地流民受人鼓动涌入云州,一时间闹得云州百姓不安,粮食紧张,我知姐姐心善,定会用粮草救济,这么一来,战事起事,粮草便成了问题。”
“密探院早半月前收集了消息,我欲在朝堂上商议此事,魏五行几番阻拦,并致使底下州官不敢言,真实灾情无人上报,寒门士子当中能用之人太少。”
“这些年我扶持上来的人,不是死于意外,便是被人收买,当真令我疲惫不堪。”
也只有在顾氏面前,小圆子才露出真实的自己,少年夫妻,多年的情份,顾氏绝不可能背叛,两人之间的信任才能让小圆子有片刻的松懈。
顾淑妃听着枕边人的烦心事,心头也替他难过,想了想建议道:“韦侍郎最近修缮京都沟渠,可有法子探听到魏相之情况?”
这法子倒是最直接。
魏五行若是没了,那些世族门阀要推举出一人来也需要时日,就这时差上或可运作。
“除此之外,皇上何不开放江南粮仓救济为名,暗中给长公主运送粮草,并不必在朝堂上做交代,派我兄长往江南走一趟。”
这七年间,小圆子唯一还算如愿的事便是国库得以充盈,不像先帝那般捉襟见肘,连国库都受人辖制。
至于存粮,那可是小圆子提携寒门后唯一办成了事,便是在多地建下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开放粮仓,不在朝堂上商议便行事,必定过不了多久会传到京都,那守护粮仓的地方官员必定是要追责。
小圆子太了解这些世族门阀的手段,那些曾经追随小圆子的寒门士子中,便有这样被逼死的,小圆子不想事情再次重演。
顾淑妃见枕边人犹豫,随即又想到一招,“明目上粮仓只进不出,暗地里运送,若有人发现,朝中定派人查验,从京都到江南也需半月之久,如若皇上收到奏折再拖延几日,便可传信岭南粮仓走庾岭道运送,以备查验。”
顾氏之间便是拆东墙补西墙,防备朝中查验,而且走庾岭道运往北地的时日便短了一半,若往江南,不管是水路与陆运皆是方便至极。
倒是一个好办法。
顾氏三言两语倒是给小圆子解了难题。
只是这传话的人不能是顾家人,更不能是小圆子身边可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