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他的浪费,而房里这些可笑的非生活必需品,并不能带给她任何的意义。她的眼前恍若可以望见在北海道那些和她一般身世可怜的孤儿,在这个冬季结束而被迫赶离他们生存的家园。
她差一点就可以存到这笔钱了啊!
斋藤院长该怎么办?
那些虽和她无血缘关系,却将她当成亲姐姐般看待的弟妹们又该怎么办?
她这八年来的努力,就剩下最后几个月的时间,眼看着她差二十几万就可以将育幼院从那伙炒地皮的流氓手中买下来。
想起斋藤院长慈祥又带着恳切的眼光,她无法想像当两个月后她的援助不足育幼院的赎金,那个从小只有斋藤院长肯收留她的地方会……
“浅凝!”猛烈的霜气仍在耳边刮过他麻木的皮肤,钟白凡咬牙地搬过几件笨重的家具企图抵挡寒意,但牙齿仍因过度的寒冷不住地打着颤。
“该死,你快把我冻死了!我是花了你的钱,但是钱再赚就有,你今天真的把我冻死了,我怎么还你钱?”他当真没看过这么视钱如命的女人,她简直就是将世界上小气鬼加起来的综合体,远比那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凭你怎么还我钱?”以他一个月一万多的薪水,夜浅凝不信他有能力在短短的时间里凑到她需要的金额。
他得还多久?育幼院的危机迫在眉睫啊!她要到哪里去挣这些钱?就算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待在公司加班,想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赚到近五十万根本不可能。
气愤的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在她的眼睫上迅速凝为冰粒,她拼命地摇头,“你不明白,那些钱、那些钱根本不是我的!”
钟白凡的眸间闪过一丝警觉锐利的光芒,她银行里的存款不是她的?
听她亲口说出令他骇然,他当然了解在她情绪极为激动的情况下不可能说谎,她虽然像只守财奴地苛待她自己,但她存进去的钱却不是她的,那么银行里近千万元的存款当真是线索引领他接近她的结果?她怎么可能会是“倾”?
“倾”在鸟殿中动辄处理数亿元以上的买卖,她根本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因为十几万小钱崩溃的女子,可浅凝亲口说出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那些钱不是你的?那不都是你自己省下来的吗?”
夜浅凝摇了摇头久久不发一语,却无法抑止自己落泪,身边如杀意般的风暴逐渐平息下来,留下的是她绝望的冷冽,和她痛彻心肺的低喃,“你从来不晓得为什么我要存那些钱,你只想着我是吝啬鬼、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以为我存这些钱是拿来看的吗?我没事何必存那么多钱……”
钟白凡缓缓地推开阻挡寒意的家具,而她不住落下的泪水则深深撼动了他的心,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眶落下后,迅速地结成一颗颗透明的冰珠,在寂静落地后与地板碰撞出微小的声响,那声音恍若雷鸣般也同样敲在他的心上,今他的胸口紧闷,阵阵地抽痛起来。
他没见过她哭,虽然她总是柔弱得好似随便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刮走,但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未见过她掉泪,她总是轻轻柔柔的,即使生气也不会令人感受到威胁,就算她再怎么对他发怒,她的怒气总比不上她此刻的落泪令他更加难受。
怪异的罪恶感紧揪住他的气息,他几乎开始痛恨起自己并非因为单纯的理由而去接近她,对自己刻意的恶作剧感到自责,他的玩笑的确开得太过火了,没有仔细去了解她为何吝啬的原因,却狂妄地以自己的方式认为可以改变她对金钱的重视。
寒气依旧逼人,但不若她初爆发时那般的致命,钟白凡克制住身子对严寒的颤意,缓缓地走到她面前,她仍跪坐在地,但从她身上发出的寒气让他无法太过接近她。他深蹙着眉头,眼里盛满歉意地蹲在她面前,“浅凝,我很抱歉。”
“说抱歉就行了吗?”夜浅凝的眼泪落得更凶,她恨死他了!
钟白凡深深地叹一口气,勉强自己被冻僵的手抚上她的颊,刺骨的疼痛又让他咬了咬牙,她整个脸上几乎就是一层冰,“别哭了,再哭也于事无补。”
夜浅凝闭上眼,苦恼地紧皱眉头,“可是我到哪里去赚这些钱?时间剩不到两个月,再不快点,我这些年所做的全是白费。”
“为什么这么急?”
他感觉得到她脸上冰层的融化,那连带地也让他手的温度低到了极点,所有的理智都要他抽回手,但他明白不能,他不可以在她情绪仍未得到安抚时而放弃他的支持。
“因为他们需要我。”夜浅凝瞅着他,源源不断的热源从他长满粗茧的掌中传来,她头一次发觉人体的温度竟然不会令她感到难受,甚至在她内心的底层,隐约地觉得她曾经熟悉这样的温度,在她变成雪女之前。
但那……呵,怎么可能呢?
她从婴儿时期就是雪女了,她怎么可能曾经感受过这种温度?
这是她的错觉,因为在她小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地恳求老天让她变成人类,像斋藤院长、像爸爸,甚至像他……但她都没有,她仍是不能接受温暖的雪女,连她的血液都只能令想对她付出关心的人退却三步。
“‘他们’又是谁?”
钟白凡问道,她的调查报告中记录着她是个孤儿,领养她的夜氏夫妇早在她十八岁那年就因为车祸双双过世了,她举目无亲,又怎么可能会有人需要她付出如此大的金额?
“斋藤院长……还有那些弟弟、妹妹。”
压了八年的重担教她沉重得喘不过气,夜浅凝咬唇想起她在函馆的那些家人,“我是个孤儿,在我来这之前,我原本住在北海道的一间育幼院,在所有人摒弃我、视我为妖怪的时候,只有斋藤院长愿意收留我,那间育幼院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