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传说真的是骗人的东西……太残忍了,他办不到!他无法自私地为自己的希望而要她冒这么大的险。
斋藤凉子瞧钟白凡陷入激烈挣扎的矛盾中,她明白他是真的爱浅凝的,能不能厮守,只有这么一个可能的机会。
她抿了抿嘴,语调沉重而哀伤,“但是我要先提醒你,这个故事结局是个悲剧,故事里的男人最后虽然让雪女变成了人类,但他数年后又爱上另一个女人,而变成人类的雪女在男人六月新婚的那一天,她在阳光的照射下化作一堆雪水……”
与斋藤凉子长谈过后,钟白凡无法安眠,他猛力地呼了口气从枕边翻起,离开木屋让冷冽刺骨的寒风平抚他纷乱的思绪。
在月色下的积雪倒映着一片银白的光芒,散发出晶莹剔透的透明光彩,而浅凝就像这一堆雪,令他不知该如何细心地呵护掌中因温暖而溶化的雪,这听起来像办不到的事情,却令他不知所措。
他因为任务而接近她,却发觉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牢牢地系在她身上,如果浅凝是个正常的女子,他会毫不考虑地将她娶回家,大笑他过去视婚姻为坟墓的想法有多痴傻。
钟白凡缓缓地走进雪地中,瞪着脚边放肆地吞噬他裤管的溶雪,想到浅凝可能也会成为这堆雪的一部分,令他不禁愤怒地跪倒在雪堆中,用尽全力捶着雪,直到下头的泥层全因他的猛力翻搅而与雪堆混为一片肮脏的雪泥,却仍发泄不了他心中所有沮丧的怒气。
跟她来日本也是为了找出如何将她变成常人的方法,但是那唯一的办法却让他心颤,能变成人类的传说只有一个,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成功机率实在太低,他怎么也不敢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冰冷与疼痛早已混杂了他所有的感官,钟白凡如一头受伤的猛兽朝雪地捶打。失去她,或者是永远在遥远的距离看着她,这种折磨有什么样的差别?
为什么她会是个雪女?!
“为什么我会如此害怕?”钟白凡不自觉地低声喃喃自问,他是个二十岁就在特务界闯出名声的菁英分子,多少次出生入死的经验都不能让他为之动容,更甭提“害怕”两个字,然而他的勇气却在要浅凝面对生死的时候退却,他为那极渺小的机率感到无以言喻的恐惧。
呵,一个早已忘了什么是恐惧的人,居然还会再度尝到这种滋味,钟白凡喘息间从喉间冲出一声粗嘎得近乎陌生的短嘲,“为什么……我能帮助所有人,却不能帮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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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景中的函馆是个美丽的城市,由于十九世纪时曾是外国人集中居住的地方,优雅的西式建筑各具特色地点缀着每一个角落,周全的都市计划和完善的保存,使这个城市没有一丝突兀,就像是个雪中奇特而美丽的王国。
纯白色的雪半掩着每个中间突起的屋顶,随眼可见的白色是这个城市另一种令人着迷的原因。
只可惜太冷了,钟白凡弯起嘴角,厚重的衣着还是很难抵挡寒意,硕长的强健体魄并未带给他任何的优惠,谁教他早就习惯了亚热带炙热的气候,对于这种冻毙人的寒带地方,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他必须不时地动一下,否则连他得尝到四肢冰冷的独特滋味。
在这里的夜浅凝活跃得像个回到十岁般兴奋的小孩,他最渴望看到的笑容几乎时常在她白皙的脸上展现,即使只是一件平凡不见奇特的事物,都可以在她盈盈的晶亮眼眸里燃起笑意,笑得纯真而自然。
这里仿佛就如她的国度,令他更加不忍心去思考斋藤院长昨晚告诉他的传说,霸道地容许自己将她强行带到他的世界中。
但他的自制能剩下多少?
就在刚刚,浅凝陪着斋藤院长从地主的办公室出来,笑嘻嘻地朝他眨了个眼,表情里带着不自觉的妩媚与俏皮,她的神情就像得到了这世上最值得珍惜的礼物,而他差点被狂袭而来的欲望所吞没,冲动地上前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身躯。
若非她身上传来的冰冷和斋藤院长的出声干咳,他真的会在大街上狂吻她,直到她因失去体温平衡地瘫软在他怀中。
在这里他就已经无法再克制自己了,那么以后呢?
她的颦笑就可以逼得他几乎丧失理智,若他继续待在浅凝身边,总有一天会伤害到她。他明白自己不能接近,却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接近,她是他此生最想保护的女人,在他的能力下,他可以相信她不至于受到别人的伤害,但是他呢?
他有能力保护她不致被自己所伤害吗?
“啧!这地方冷得见鬼了。”
和他初来时对这个地方相同的抱怨声打断钟白凡的冥思,他随意朝那个熟悉的身影瞄了下,又视若无睹地斜倚着电话亭的玻璃,瞅着浅凝和斋藤院长在对面的商店里购买东西的身影。
“连你也来了。”马上就察觉到他的失踪,奇文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冬天的北海道会冻死你这只爱缠人的亚热带猴子。”
“亚热带的猩猩就可以适应寒带的气候?”滕奇文反唇相讥,随即打了个喷嚏。本来躲在国内起码可以逃过感冒的恶运,结果偏偏还要跟来北海道让病情加重,白凡看来真的想让他病死,光明正大地和上级要另一个伙伴。
他擤了擤鼻子,“真不够意思,要走前没通知我一声,害我进了卖也卖不完的货,为了不白白糟蹋食粮,我当然得抓你回去吃光东西。”
钟白凡笑了笑,奇文八成是坐他们下一班的飞机来日本的,就这么不信任他?“你真有母性。”
“而你没有良心。”滕奇文又擤了下鼻子,“来到这个地方,我看你的脑子都快冻成冰了,还能有心情陪着小姐逛大街,忘掉自己在干什么。”上头简直快被白凡的擅自行动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