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楚猛地起身在营帐内徘徊了一阵,终于狠下决心,来到案前把江河的战报拿起,放到蜡烛上烧掉。
直到布帛燃尽,邹楚才的表情才稍微舒缓开来。摆在他面前的是个天大的机会,可是他隐隐感觉到如果不能很好地利用这一次机会,他将丧失许多战后的利益。
江河信得过吗?
自己同他虽说表面上是个结拜弟兄,但是实际上也不过刚认识半年而已,加上正处国难,二人征战在外少有见面。
虽然初刚见时,二人觉得意气相投,可是如今……可不是儿戏。遍观整个军中能和自己抗争的只有三人。
一是青州太守田籍,田籍出身南阳田氏,在士林中的威望不小,手下兵马也有万余更有齐地赶来的两万余各地太守、国相率领的青州士兵。
若是动员其全部能够号召的士兵,大概能有五六万人,不过田籍胆怯惧事,在邹楚看来不足为谋。
其二就是琅琊王太傅公孙冶,公孙冶是江河的师父,更与徐州刺史诸葛泰是师兄弟。对于琅琊王的控制能力也仅在自己之下。
虽然公孙冶不领军权,但是在军中的影响力绝对是最强的,且不说在琅琊国时担任国相就积攒下来不少关系,仅仅是担任新王太傅一职就让他成为三州刺史之上的文官领袖。
至于其三自然就是公孙冶,身为徐州刺史的他尽管兵马很少,但是在士林中风评最佳。并且在新王帐下的文官中稳稳坐住了第二的宝座。至于他的能力,早就在费县之时就展露无余。
若是这三人联合起来……
若是放在胜负未决之时,或许三人还会有些顾虑,若是让三人知晓此事,恐怕便会立刻调转枪尖儿,对付自己。
纵然邹楚根本不怕三人,但是三人代表的新王文官体系及背后代表的世家可不是邹楚所能抵抗的,若是三人执意联合的话。等到攻下洛阳,自己未必会掌握权柄。
“传王朔、孟符来见我!”王朔、孟符正是邹楚麾下最为得力的干将,在汝南之时,邹楚麾下步卒就是由两人统领。如今两人俱是中郎将之职,负责掌管邹楚的部队。
邹楚与二将在营中谋划良久,直到夜深掌灯,二将方才回营。
这时候剩下的几波送信之人也都到达邹楚军内,邹楚留下众人,派自己的传令兵向着江河送去了一封信。
洛阳,建安坊,执金吾府邸。
陈藻背着双手,立在庭中。昨夜讨逆军攻下镇远门后不到一刻钟,陈藻便接到了消息。听到江河率领两千骑兵直奔偃师还笑话他必死无疑,谁料他居然克敌制胜,非但没有命殒当场,反而攻下了偃师。
不由得心中恼怒,眼下是讨逆军占据优势,作为第三方的陈藻自然是希望两军打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本以为能放开镇远门,引他出城进攻偃师,再让这支军队吞下江河。本以为胜券在握,待到江河死于偃师后,自己率领鹰卫攻破孔雀坊,解救陈桓为自己积累资本。
谁料这江河……
刚刚不久,鹰卫传来了消息。邹楚已经给江河送去信件,这样一来,怕是没多久这洛阳就要迎来它的新主人了。
陈蓉见哥哥半夜未睡,在庭中游荡,担心他有事。
“哥哥,你没事吧!头可清醒些了。”
陈藻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很快隐藏住了,转过身来痴痴地道:“原来是姐姐啊,我没事,明天我同你一起去邙山看蝴蝶好不好啊!”
“哥哥,我是蓉儿啊。不是姐姐!”陈蓉脸上挂满了担心,自哥哥十六岁后得了痴傻之病以来,陈蓉也渐渐少有笑容。
“你就是姐姐,你骗不了我的!姐姐,哥哥去哪了?”
“哥哥,呜呜。”陈蓉让他这一声哥哥去哪了给弄得哭了,抹了抹眼泪。“大哥马上就回来,哥哥,你先回屋里去吧,当心着凉了。”
“嗯!藻藻会很乖的,等明天让母亲给藻藻做珍珠羹吃嘛。”
“嗯嗯。”陈蓉扶着陈藻回到了陈藻住处,交代好侍女照顾哥哥后回到了自己房内。
自从母亲、父亲相继离世后十七岁的陈蓉就抗下了家中的重担,还好哥哥不时清醒,不然陈蓉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十四岁时候,父亲去世。十六岁的陈藻荫为执金吾,自那之后哥哥就一直痴傻,眼下三年过去,陈蓉还在苦力支撑这个家。
可是她怎知这样一个几乎要支撑不下去的家庭为何每每将要支撑不下去时,她的父兄就会派人上门相助,或是安排陈藻“清醒”过来解决问题。
忍辱负重三年,陈藻也不是铁石心肠,怎能够看着自己妹妹承受如此大的重担,他也渴望有一个机会能够彻底不用伪装,在天下间有自己一片天地。
已经睡下的陈藻,猛地起身,扭了扭床下的机关,打开了藏在书架后的地道入口。
入身其中,书架关闭。陈藻沿着地道走了百余步,来到一处地洞。
一旁侍卫的鹰卫持起准备好的衣裳,迎了过去。陈藻穿了衣服,走到人群当中的一位中年人面前。
“父亲。”
“江河死了吗?”
“禀告父亲,没有……”
“如此,便是他邹楚赢了?”
“是……是……”
“当年我与邹楚也见过几面,万万没想到仅隔了几年,他就要掌握天下权柄了,世事无常啊!”陈荣叹息了两声。
“你妹妹如何了?”陈藻还有个姐姐,不过是陈荣与前妻生的,大陈藻很大,远嫁益州。
“方才我在庭院徘徊还让妹妹看见了,对我照顾非常。”
“那是自然,你是他哥。本以为能靠着这次机会为你正名,没想到……”干笑了两声。“这半路还杀出来个江河,真是没想到。”
“孩儿无能,鹰卫不够精锐,不然直接歼灭入城的骑兵!”
“这不干你的事,既然如此,你还想继续等下去吗?”陈荣眼睛直直盯着陈藻。
陈藻一袭白衣,眼眶微红,咬紧嘴唇。“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