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言笑晏晏,众人相谈甚欢。
除谢芙闷闷不乐和谢予满腹心事。
看着谢予面前堆成小山的菜肴,江楚亦忍不住拧了拧眉。
他席间一直注意着谢家人的相处方式,除谢正则和谢芙外,岳卿卿和同桌的其他三姐妹注意力全在谢予身上。
谢予自上桌后就没怎么动筷自己夹过菜,几人对他事无巨细,周到至极。
期间他唯一伸手夹过一次菜,是给谢芙夹的,不过谢芙鼓着腮帮子,把他夹的菜给扔了出来。
谢正则和岳卿卿见状也赶忙给谢芙夹了菜,谢芙只吃了谢正则夹的,她把岳卿卿夹的也扔了。
江楚亦瞧谢芙,能明显看出她的不悦和失落。
再看谢予,也能感受出他的抗拒与无奈,看来被宠爱于他而言并非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江楚亦垂眸略一思索,便起身为众人斟酒,轮到谢予时,他倒的是茶,岳卿卿吩咐的。
他率先举杯敬众人,待几人一饮而尽,他便落座看向谢正则,“相爷,晚辈与令公子接触也两月有余,谢予成绩优异,为人和善,平日自理动手能力都不差,他此前并未言明身份,若非你们此次前来,完全看不出谢予在家是此等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江楚亦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面色各异,这话往深处想,似乎另有深意。
谢正则颔首一笑,“小儿平日不怎么出门,许多人情世故不懂,在书院这段时日,劳诸位费心。”
谢正则怎会听不出江楚亦的言外之意,可他也不能说什么,儿子哪是这么养的,下人丫鬟伺候合理,自己的娘和姐姐们上赶着伺候,说出去也不是个理。
这顿饭吃得已经很收敛了,若是在家,只会比这更夸张。
可他家里一群女人,他是出了名的怕夫人,在家里哪有说话地位,他也只能跟江楚亦打哈哈,主动绕开话题。
江楚亦却还是忍不住委婉说道:“谢予出生高贵,身上却无一般富家子弟陋习,他与谢小姐在一起,却也不像弟弟,反倒像是哥哥会照顾人,谢予人品才学皆是上乘,我书院不许携带仆从书童,其实意在培养学子们自主能力,也是让为人父母者懂得放手不过分溺爱,为人师者,便有教导指引之责,晚辈唐突,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予双目炯炯,他当即看向江楚亦,仿佛看了希望。
他在心里替江楚亦摇旗呐喊!
江师兄真棒,会说你就多说点!
江示侧目瞧了江楚亦一眼,酒杯在他手中翻覆,书院除教书外还要育人,两人想法不谋而合,因此他没开口打断。
一旁的院监赶紧观察着桌上每个人的神色,见岳卿卿和其他几人面色已变,便赶忙出声打圆场,“楚亦,你还年轻,有些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还是多加斟酌一番,来,咱们一起敬相爷和各位夫人小姐一杯。”
他说着,便率先端起酒杯。
众人也只好一起举杯。
放下酒杯后,岳卿卿以帕拭了拭嘴角便开口,“江公子是皇上金口亲夸的青年才俊,他说的话,自然值得一听。”
院监闻言尴尬得立刻变了脸色,只是还不等众人接话,岳卿卿便接着道:“只是我们此次前来,其实是带谢予回去的。”
岳卿卿话落,谢予捏筷子的手一僵,他神色一凛,忙道:“娘,我不……”
“言言,有话咱们饭后说,方才娘和你姐姐们倒是失礼了,你可千万别再失礼惹一众师长笑话。”
岳卿卿话说得委婉,却字字带刺,谢正则一时只觉尴尬,他给自己斟了酒,冲着江示三人道:“小儿在书院给诸位添麻烦了,本相敬三位。”
原本融洽的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谢予完全没了胃口,他只觉得心里堵了块石头,憋得难受。
他的杯子已经见了底,他主动拿起酒壶,替众人斟满,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江师兄说得真好,敬江师兄,敬山长院监,敬大家。”
“言言……”
不等岳卿卿出声阻止,谢予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就是,江师兄说得特别好!我也敬江师兄。”谢芙也端起酒杯,他主动碰了江楚亦杯子,没理会旁人。
岳卿卿坐在一旁脸沉得厉害,她的一双儿女,是联合起来造反啊!
晚膳结束后,谢家五姐妹各自回屋休息,谢予则跟岳卿卿谢正则去了他们房中。
岳卿卿让人去煮醒酒汤,谢予席间喝了两杯酒,他从小到大没喝过酒,看着他那张红扑扑的脸,岳卿卿既生气又担心。
“言言,你难不难受?醉没醉?”
谢予赶忙摇头,“没有。”
他只觉得头有些晕,脸有些烫,但整个人神思还算清明。
他并不是第一次喝酒,以前,谢正则曾带他和谢芙背着岳卿卿偷偷喝过,只是他酒量不好,每次都不敢多喝。
他站在两人跟前,直接道:“爹娘,我在书院很好,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言言,这事由不得你,书院如今闹出什么投毒盗窃之事,你和小五还被冤枉偷东西,小五还被人绑了受了伤,你说这叫什么事。”
”总之这个地方,你不许再待,马上回去收拾东西,过两日跟爹娘一起回家。”岳卿卿难得对谢予严肃,话说得认真,完全没有商量余地。
谢予叹了口气,他认真解释道:“娘,水匪已全部落网,事情已经过去,书院的人都很好,没人会欺负我,我在这里很开心,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也得回,你是我谢家一脉单传,以你的身份,日后什么都会有,不需要留在这争什么品状排行。”岳卿卿依旧没有退让,她厉声道:“至于交朋友,就更不需要。”
“娘,我需要什么我很清楚,我长大了,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被保护。”谢予也不妥协,他话说得温柔,眼里却满是决然,他瞧着岳卿卿,肯定道:“我能从家里跑一次也能跑第二次。”
“你要气死你娘是吗!”岳卿卿眉心突突直跳,她被谢予气得胃疼。
“娘,我没有要气您,我是认真的。”
“你还说你没气我,你来这书院后,不仅学会喝酒,还学会顶嘴了你!”岳卿卿瞪着谢予,倏然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谢正则赶忙打断争执不休的两人,他来到岳卿卿面前安抚道:“咱言言也老大不小了,日后还得娶妻生子呢,不能总这么管着,我看人家江公子说得挺对,你刚才就应该听人家把话说完。”
“你一说这个我更来气。”岳卿卿被转移了话题,立刻喋喋不休道:“那小子是不是想说咱过分溺爱言言,怕把言言给养成废物,他还话里话外说我偏心眼儿是吧!”
“夫人,话别这么难听嘛,人家说得多委婉,还将咱言言从头到脚夸了一遍,照你们这个养法,言言能像今日这般,那确实是个奇迹,仔细想想,人家让咱别过分宠爱,也不是没有道理。”谢正则瞧着岳卿卿,忍不住小声嘀咕争辩。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岳卿卿说着,便直接上手朝谢正则腿上掐了一把,“你也要气死我是吗!”
谢予看着两人,揉了揉发烫的面颊,他脑袋有些重,无声叹了口气,他道:“爹,您帮我好好劝劝娘,我是不会走的,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言言,娘还有话没说呢,你醒酒汤也还没喝呢!”岳卿卿看到谢予跑了,便赶紧推了谢正则一把,“赶紧让人把言言送回去,啊,不,你亲自去送,得看着他喝醒酒汤!”
“行行行,你别气了,我去。”谢正则说完,就追着谢予出去。